第170章
在宫里所有人都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忙碌时,棠梨宫里平静得不行。纯贵嫔说四皇子也感染了瘟疫,不许任何人靠近正殿,每日里,只许季九一人进出。连太医,也只第一日进去过,后面都是熬了汤药由季九送进去。
棠梨宫的宫人还感念主子心善呢,觉着主子是不想他们染上瘟疫。
正殿里,纯贵嫔倒掉了季九提进来的汤药,她的眼神空洞无神,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看着床上昏睡着的言德。
季九疼惜地看着,无声地流着泪,“主子,您又是何必让四皇子也穿上那衣裳?”
“与其像个傻子一样的活着,不如让他和我一起走。”纯贵嫔嘴角勾起笑容,看着言德旁边,那里放着两个布偶,每个都穿着精致的衣裳,“我们一家人,该整整齐齐的。”
“家里边如何了?”她转头问道。
“那何大平不知道真相,只以为自己赚了大钱,每日在青楼寻欢作乐,大夫人……何氏习以为常,也不曾找他。大公子一拿到钱就去了外室的院子,这事何氏替大公子一直瞒着大少奶奶,所以也不好派人寻大公子回家。”季九回答道。
纯贵嫔嘴边的笑容更大了,“快乐好,他们都快活几天,毕竟是在人间最后的日子了。谋害皇家,季九,他们会被处以什么样的极刑呢?”
她自言自语道:“最好是被一刀一刀将肉刮下!”
季九默然,主子疯了,她知道。她却陪着主子一起疯。
多疯狂的计划啊,郦县就在皇城边上,福布要入皇城,必得过郦县。而主子的父亲钱光正能力平平,多年来也不过由正五品中书舍人转到了正五品户部郎中的位置。这福布之事,正由户部操持,是钱光正可以过问的事。
因此,她们利用钱财派人哄骗了何氏的弟弟也就是钱光正的小舅子何大平,以及大公子钱河。
何大平,曾经想染指主子。
钱河,多次偷主子的首饰出去换钱。
让他们打着钱光正的幌子,将那福布与郦县得了瘟疫之人穿过的衣服放在一起一晚上,然后送进宫来。两人都是酒囊饭袋,见了钱,哪里管缘由,她们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
这是第一步,在司制司的绣女们将福布缝制成衣裳后,皇后分给各皇子公主的前一晚,再次如火炮制。果然,没有几日,便有皇子公主生病的消息传出来。
这个计划的内容,许多是她完成的,她知道这么做会引发什么样的结果,但她已经不在乎了,但她没想到,主子竟然让四皇子也穿上那衣裳!
看着小小的四皇子日夜难受着嘤咛,她的内心饱受煎熬!
主子不肯让四皇子喝药,她只能趁主子洗漱的时候,偷偷地给四皇子喂药,看到四皇子小手抓住她的衣裳,用微弱的声音说:“季九姑姑……疼!”的时候,她又是焦急又是愧疚。
可是她,劝不了主子。
主子的状态,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了。
“快了,快结束了!”纯贵嫔笑着道。
是的,最后的这一天,很快就来了,瘟疫突发的最初,注意力都在救治主子们身上,没有人去查瘟疫为何会发生在皇宫里,但皇上不可能忘记。这位帝王,在身边的亲人们的病情平稳后,开始查询真相了。
皇上的动作很快。实际上,纯贵嫔做的这些事并不严谨,很容易就可以查出来,这也是她的目的。当听到皇上派人准备围了棠梨宫的时候,纯贵嫔就已经准备好了。
“只是可惜,他们没死成!”纯贵嫔红着眼,“我不甘心啊!”谁能想到,竟然有人想出法子救那些皇子公主。
她抱着两个布偶,她的身后,季九抱着言德。
“不过,也足够了。”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该陪着咱们的人,都会陪着咱们的。”
她一身红衣,脸上化着从未有过的艳丽妆容,笑得张扬又自在。
季九低着头,咬着唇,紧紧抱着手中的被子,泪流满面。
“我的孩子们,娘亲给你们唱歌好不好?是娘小时候,外祖母常常唱给娘听的,娘也唱给你们听。”
“明月照清霜,檐下清朗笑,惟愿子生长,不求年终老……”
红袖一翻,蜡烛倒地,火红炙热间,歌声婉转。
“火灭的时候,纯贵嫔和季九已经……”樱桃面有不适,“只四皇子,在后殿的墙角下昏睡着,已经被侍卫找到,不过四皇子的情况不太好,皇上命极力救治。”
程昭怔怔坐着,捂着胸口,她说不清自己此时是愤怒还是伤感。愤怒纯贵嫔差点害了她的孩子,还是伤感这个认识多年的女人消逝于世。
她无法理解纯贵嫔的动机。她这么疯狂,导致家破人亡,为了什么?又能得到什么?
当郑雨馨身体好了,来接明月时,也只是叹息,“我本来就欠她,一报还一报,就当是偿还罢了。”
可即便如此,程昭还是厌恶这个人。只因她一想到,若是她没有灵泉水,只是一个普通人,那她的明欢、言临是不是就会……只为这个,她就对纯贵嫔生不起同情心,无论纯贵嫔为什么会这样。
傅景更是愤怒,查抄了钱府不说,钱府男子全部斩立决,女子充入官妓。当然,傅景是找了其他理由查办钱家的。
对于纯贵嫔本人,尸体丢入乱葬岗,傅景更是令史官、宗室消了这个人的名字,从此,这个世上,纯贵嫔不曾存在。
这些,外人都不知晓,只以为是钱府犯了大错。
朝廷的赈灾银到了受雪灾的各地,郦县的情况也在慢慢改善。宫里,各位皇子公主的情况也在好转,身体情况平稳。太后也能下床了。
倒是皇后,瘟疫治好了,可不知为何,身体仍旧虚弱。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新年来了。
乾元十一年的新春,是乾元朝最冷清的一个新春,宫外百姓为受灾害的地方人民祈福,宫中诸多宴会取消。
除了少数人内心雀跃,大多数宫殿都肃静清冷。
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中,乾元十一年到来。
程昭以为,这就是最难过的一年了,可她没想到,原来还有更难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