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取舍

十三年前，靖王萧景琰奉命出使东海，临别前，好兄弟林殊托他带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回来，他笑着答应了。

然而等他满心喜悦的带着礼物回来的时候，迎接他的却不是好兄弟炙热的臂膀，而是一桩桩栽在他们身上的滔天大罪，昔日天下敬仰的贤王，功勋卓著的忠良，匡护北境的雄师，短短时日之间却变成了逆子，叛臣，罪人，死的死，亡的亡，除了乱坟和灵牌，他甚至连尸首都没看见一具。

十三年过去了，这件事一直哽在心头，无数次的午夜梦回，他都期盼故人能够入梦，好问一问当年发生的事。

萧景琰本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有机会提起旧事，却没想到，在这小小的茶馆之中，他竟意外听到了当年的真相，所说之人更是他朝思暮想，可以生死相依的好兄弟。

林殊缓缓将当年的旧案一一道来，小到一个教书先生李重心，大到幕后主使者谢玉和夏江，条理分明，将那桩外人看上去波诡云谲的案子说的明明白白。

“原来是这样，当年谢玉所谓击退大渝二十万大军的功劳，其实是赤焰军的功绩，我就说，林帅统领的赤焰军是我大梁第一战力，怎么可能会被夏江和谢玉拼凑的二十万联军轻易打败甚至还全歼了，这根本说不通，原来是趁着赤焰军力竭之际搞偷袭，真是卑鄙。”埋藏在心中多年的疑惑终于解开，萧景琰一拳砸在了地板上，忿忿不平道。

蒙挚虽然早就知道林殊隐藏身份活了下来，也相信林家当年根本没有谋逆，却没想到背后的隐情竟是如此令人愤慨，只因一点猜忌，高高在上的君王便毫不犹豫的挥下了屠刀，导致整整七万英魂命丧梅岭，细细想来，简直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霓凰郡主没有说话，只是一脸心疼的看着眼前之人，虽然林殊没有说自己到底是如何活下来的，但看他改了容颜，整个人还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用脚指头猜也能猜到他究竟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就在几人还沉浸在旧案真相带来的震撼时，夏冬却是一把抽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刀刃指向林殊，双目含泪，面带煞气的质问道“我不管你是谁，我只想知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我夫君聂锋是被谢玉带兵偷袭而死的？”

“冬姐？”

“夏大人？”

霓凰郡主和蒙挚同时出声惊呼，二人没预料到夏冬听完真相后如此激进，不过他们也能理解，毕竟夏冬跟林殊唯一的关联便是聂锋，而聂锋那封真假难辨的信件又是整件旧案最关键的物证，最最关键的是，这件逆案当年是由从小就收养她的师父夏江一手办理的。

让夏冬一夕之间推翻往日所有的记忆，怀疑养大自己，视若亲父的师尊，这确实难为人了一些，毕竟今天的梅长苏与昔日的林殊，两者之间根本找不到半分相像之处，也就是他们这些林殊身边最亲近的人接受起来才那么顺理成章。

面对刀锋，林殊的面色平静，身子纹丝不动，淡淡道“过两日，卫铮会来到金陵，是真是假，嫂夫人一问便知。”

“卫铮，他也活下来了吗，这真是太好了。”萧景琰感叹道。

“不错，卫铮我们大家都是认识的，他一来，真相如何便可验证了。”蒙挚立时出声提醒道。

“冬姐，我信他，女人的直觉告诉我，他就是我的林殊哥哥。”霓凰郡主一脸坚定道，趁机也吐露了心声，整个人却不动声色的站到了林殊的前面。

听到卫铮这个名字，夏冬对于师父夏江抱有的最后一丝期待彻底烟消云散，她是个十分理智的人，即使内心深处多么不愿意相信对方吐露的真相，但她知道，身为江左梅郎的梅长苏是不会说出这么一个容易被拆穿的拙劣谎言，反过来说，对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哐当！”一声，匕首掉在了地板上，夏冬掩面，失声痛哭。

真相有时候总是太过残忍，她在十三年前已经失去了最亲近的夫君，没想到十三年后，还要失去如师如父的师尊。

看着落泪的夏冬，林殊微微叹了一口气，他并不想伤及无辜，然而想要推倒恶贯满盈之人，难免双手沾满血腥，既然他在十三年前的那场大火里活了下来，就决不能白白的活着。

林殊此刻并没有想到，相比夏冬的境遇，他另一位小兄弟兼挚友的萧景睿，这一次却不会再如原剧情里那般令他感到心疼了。

在谢玉倒台，萧景睿前往南楚认亲的那一天，林殊赶来送行，对他说了自己深深的歉意，他本以为对方就算不会恨他，至少也会有几分埋怨，却没想到萧景睿会说出那样一番话。

他说：“我曾经因为你这么做，非常难过，可是我毕竟已经不再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孩子了，我明白了，凡是人总有取舍，你取了你认为重要的东西，舍弃了我，这只是你的选择而已，若是我因为没有被选择，就心生怨恨。那这世界岂不是有太多不可原谅之处，毕竟谁也没有责任要以我为先，以我为重，无论我如何希望也不能强求。”

“我之所以这么待你，是因为我愿意，若能以此换回同样的诚心，固然可喜，若是没有，我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萧景睿的赤诚之心，就连林殊都被震撼到了，也为此感到深深的惋惜，好在现在那段临别的对话大概率再也不会出现了，因为历史已于此刻开始改变。

茶馆里的空气安静了一会，林殊留了一些时间给这些人消化真相和平复心情，等碗中的一杯清茶饮尽，他才面色郑重的说道“下面我要说第三件事，这件事比前面两件事将更加震撼，我希望你们不要急着问我问题，先耐心的听我说完。”

蒙挚等人闻言皆心中一怔，他们知道如今林殊隐藏身份揭露，赤焰旧案真相大白，下一步估计就是翻案了，对此，他们当然是义无反顾，其中以靖王最为积极，第一个接口道“小殊，你就说怎么做吧，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然而接下来林殊的话却让他们整个人的三观都有些破碎了，因为他说的根本不是旧案昭雪之事，而是提起了神奇的万事屋。

大概介绍了万事屋一番后，林殊这才把自己和别人商量过的旧案昭雪计划说了出来，那就是放过主使者谢玉和夏江，让他们充当急先锋，当着皇帝的面自呈罪状，这是他们赎罪的第一步。

事后林殊不会清算，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旧案昭雪后，这些人会被带离原世界，终生不得返回，这点自有郭嘉联系人去安排。

一番话说完，林殊看着众人一脸不忿和疼惜的目光，缓缓道“人生不过取舍，只看是否值得，对于我来说，与其一刀杀了这样的皇帝，倒不如集合众人之力推翻他，哪怕借助仇人的力量。”

与此同时，林仙儿也带着阿飞来到了金陵城中的红袖招，准备招揽相中的军师秦般弱，这人或许不是最具智慧的谋士，却是最适合她的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