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沉沦
第29章
房间里，陶妈坐在床头替霍云璇按摩手臂，舒缓疼痛。
看见项意进来，陶妈当即起身，给他让位，默默出去了。
霍云璇闭着眼，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睁眼看去，对上项意的眼。
“二哥...”
“别起来了。”项意的手很自然地搭上霍云璇的胳膊，替她轻轻揉捏，他对她总是沉默且温柔。
“吃药了没有？还难受吗？要不然到医院去住着吧？国内现在的医疗条件进步很快，二哥请最好的医生给你治疗，也许有希望治好。”
外头天黑了，房间里只开着床头柜上一盏灯，项意的脸一半橙黄一般阴影，霍云璇看不太清。
她抿唇，摇了摇头：“不了，都一样的。”
项意没有说话，霍云璇抬起另一只手搭上他的手臂，隔着衬衣，能感觉到男人的肌肉线条。
她说：“二哥，我没事的，我的医生为我准备的药很有效，能撑很久，就让我在宅院呆着，不要让我去医院了，好吗？”
项意想说不好，想劝她到医院去，可是霍云璇那双眼里泪光一闪一闪，最终他还是没有勉强她。
“好，听你的。”
“那你也不要和秦小姐离婚，好不好？”
霍云璇突然来这么一句，项意一听，眉头倏然拧起：“是不是谁跟你说什么了？”
“不是。”霍云璇摇头，泪眼朦胧，有些哽咽，“是我自己想说的，二哥，你跟秦知离婚是因为我吧？”
她好像也觉得这么说太厚脸皮了，忍不住吃笑，“对不起二哥，我知道这么说显得我很厚脸皮，可是，可是如果是真的，我真的不希望你因为这个离婚。”
“二哥，我已经不值得你这么做了，你也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我还是希望你和秦知好好在一起，就算我离开了，也有个人陪伴着你......”
“不要说了，这个事情我自己有主张，和秦知的事我也会妥善解决。”
项意把霍云璇的手放回被子里，替她盖好，像小时候一样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吃了药要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霍云璇反抓住他的手，眼眶红红：“二哥，我听话，那你也听我的吧，不要离婚。”
项意一顿，盯着她片刻，脸色幽深，终究是挨不住她的祈求。
“好，只要你听话，好好的，我就答应你。”
眼看着霍云璇闭眼睡去，项意才放心离开。
但霍云璇根本没有睡着，项意一走，陶妈进来就看见她睁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陶妈上来替她掖了掖被角，一面问道：“云璇小姐，你怎么反倒劝二少不要跟秦知离婚呢？”
霍云璇舒了口气，声音虚浮：“我心里有数的。”
别人或许没有察觉，可她和项意从小一起长大，项意是什么样的她都清楚，但凡有点什么异常，她全都能看出来。
春节那会在M国，秦知在柳家宴上的事情不止项意知道，她也知道，那时候柳岸打电话过去知会项意的时候，项意是有一瞬间的惊慌紧张的。
只是转瞬即逝的一个瞬间，项意或许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但她注意到了。
还有今天中午，项意就陪在她身边，童妈打电话过来说秦知出事的时候，项意也有那么一瞬间紧张了。
还有很多细微的细节，霍云璇通通注意到了。
是，项意也许还爱她，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和秦知一年多的婚后相处，他们之间可以名正言顺做很多亲密的事情，那也是霍云璇和项意之间没有的。
是，一年前她可以放心地让秦知和项意结婚，就是吃准了项意的脾性，吃准了他不会爱上秦知。
她以为，就算某一天她真的死了，项意最爱的人也会是她，她的位置永远不会被取代。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她发现，她不甘心。
哪怕明天就要死了，项意身边的人也应该是她，项意最爱的人也应该是她。
一丁半点都不能分给别人，不管是秦知，还是宋厘。
而现在，这两个人都给她带来了一定的危机感。
...
童妈到医院后，项西洲也就先离开了。
毕竟秦知是弟媳，项意又不在，他这个大哥再想替弟弟做些什么维护这段婚姻，也是要避嫌的。
秦知打完了点滴，九点多的时候，接到了尚霜打来的电话。
尚霜劈头盖脸就问：“你在哪里？”
她的语气很不好，好像生气，又好像担心，在压抑着什么。
秦知顿了一下，没有瞒着她：“我在G大附属第二医院。”
也就是，尚霜工作的医院。
今天尚霜休息，没有到医院，就算在，也不一定能遇上秦知。
她挂了秦知的电话，二十分钟就赶到了医院，找到秦知。
尚霜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她：“霍云璇回来了？”
秦知今天一直很累，好像经历了很大的失望之后，什么都无所谓了，所以什么都不打算瞒着尚霜。
她点了头：“嗯。”
尚霜深深地吸了口气，能看出来她很生气，已经在极力忍着了。
秦知这会已经平复了，像个没事人一样，反问她：“你怎么会知道呢？”
“在外头碰到你哥和柳家的，无意听他们说到你，我以为你和项意已经去意大利了，但听着不对劲，上去问了问才知道。”尚霜没好气地瞪她，“子子，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秦知这个人，不论遇到多大的事都喜欢自己扛，尚霜真的很生气她这一点。
不过此时此刻，她更生气项意。
霍云璇回来了，不难猜出他现在会在哪里，他的妻子还躺在医院，他就已经不管不顾地去陪旧情人，尚霜动手的心都有了。
秦知笑笑不语，呆呆傻傻的样子让人好气又好笑。
尚霜来的时候，把童妈打发出去了，这会盯着秦知半晌，忍不住问她：“项意做到这个地步，真的还有值得你爱的地方吗？他真的还值得你默默无闻，无限度地包容他，爱他吗？”
“子子，我真的希望你好好想想。”
值得吗？
这三个字，让秦知陷入沉默。
有什么好不值得的呢？
光是看到他那张脸，就值得秦知去做任何事。
但凡她对那张脸能够有抵抗能力，但凡她对着那张脸能足够决绝，她今天都不会在这里。
可她不能，她没办法，所以她注定受伤。
项意从医院走之后，她想了很多。
项书意说他永远存在，所以秦知愿意相信，项意就是他的延续。
项意想离婚，想分开，哪怕再不舍，对未来再迷惘，秦知可以同意。
可项西洲说得也对，大家都知道霍云璇日子不多了，项意想陪着她走完生命最后一段时光，情有可原。
如果项意不想离婚，不想分开，以后的日子还是秦知和他过。
这样一想，秦知又觉得生活有了盼头。
她不祈求项意多爱她，不祈求他对她多深情，能跟他走完这辈子就足够了。
秦知和项书意分别于那个深秋，和项意相遇于同样的深秋，她自然而然地把那当成了一种延续，一种寄托。
和项书意没有走完的一生，是她永远的遗憾。
这一生她不愿意清醒，她自愿沉沦，哪怕遍体鳞伤。
可尚霜不知道这些，她不懂秦知的情感。
她看秦知的样子，就知道她听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