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汇合
日暮时分。
宛林县四城门口，来往百姓在张贴的告示下围拢。
有识字之人将告示上的文字朗声念出，百姓们听完后，纷纷展开议论。
“天杀的啊！竟然在明潭林中制毒？简直是不可理喻！”
“我还当明潭林中是因自然发生诡变，真的想不到竟是人为。”
“若是因自然引起那便算了，只怪明潭林有此一劫，哪曾想却是人为，真是该死！”
“这开阳派太可恶了，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
百姓们怨念丛生，自明潭林一年前诡事起，很多百姓都因畏惧担心明潭林祸事染身，每每过路之时都提心吊胆。
现在真相大白，得知是开阳派在幕后操控一切，不由纷纷将矛头指向开阳派，争相指责和怒骂。
“还好有杨大人，短短十来日便将此事解决，现今真相大白，我等也不用成天担惊受怕了。”
“是啊，杨大人真厉害，当得起断案如神之名。”
“从尸首的令牌中得到这净生粉，从而得到解决毒气的办法，杨大人真是洞若观火啊。”
“不仅如此，隐藏在洞顶上的暗道也被杨大人发现了，真是太厉害了。”
“还有张大人，要是没有他赶制出净生粉，杨大人也不会如此快速的破案。”
“一夜之间，大破开阳派驻地，将其贼人尽数斩杀和缉拿，真是大快人心！”
“我大炎若是多一些如杨大人这样的有能力的好官，那该多好。”
以往深知杨大人厉害的百姓，再次对杨大人佩服得无以复加。
头一回听说杨大人的百姓，也不由对杨大人称赞不已，将‘杨大人’三字牢牢记在心里。
所有百姓得知事情始末，松了口气的同时，都是兴奋的。
因明潭林诡事，一些生活稍有富足的小商贾，都选择了放弃明潭林外的那条路，转而绕道走别的路进行经商。
虽然成本增加了，但胜在安全，且心安。
如今明潭林的事即将解决，那么他们便又能利用更为快捷的明潭林道路进行经商，不仅每单生意能赚得更多，心里也不用担心了，这如何不兴奋？
大部分家境不好，明潭林诡事出，仍走这条道的百姓们同样兴奋，活在世上，求的就是一个平安。
如今杨大人将明潭林的毒气解决了，这如何不让他们心安？
至于新路。
他们虽是感恩县令大人为他们着想，又是修路又是挖渠的，可这都需要时间啊。
对于绝大部分百姓来说，能好好的过上一日便是足矣。
让他们盼望以后的生活？他们还真没这个想法，也没这个资本。
故此，于只看当下的百姓而言，明潭林的诡事被解决，明潭林的道路是安全的，比新修道路之事更令他们兴奋。
在百姓的宣传下，此事很快便全城皆知。
很多商贾、家族得知明潭林道路没了危险，纷纷聚齐家人合议，恢复以往要经过明潭林道路的生意。
同时，对于‘杨大人’三字，他们心生佩服，又抱有感激和尊敬之心。
……
时间匆匆，七日即过。
杨轩终于是好生休息了几日，虽然任务还未完成，但有赵卓和任正等巡捕和捕快在，这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赵卓和任正仍在日夜忙碌着净化明潭林的毒气，虽是劳累，但也充实。
说到底，这也是在为百姓谋福，作为巡捕和捕快，为百姓做事本是职责所在，他们亦无半点怨言。
虽然明潭林中有无毒气，明潭林外的道路也无危险。
此事杨轩知道，赵卓和任正知道，很多巡捕也知道。
但以防意外，在明潭林中的毒气消除殆尽前，林外依旧有军士把守，以免意外发生，对百姓造成伤害，也是防止个别百姓因好奇而误入林中，若是发生异变，那本来的一桩好事就变成丧事了。
赵卓：“杨师，最多五日便可大功告成。”
杨轩：“越是在最后关头越要小心点。”
赵卓：“明白。”
宛林县城北，五十里外的官道上，杨轩受到赵卓传音，并嘱咐了一番。
明潭林虽然不大，仅长宽二十里，若是纵马而行，一刻钟便可贯穿。
然为了消除毒气，一百名捕快和巡捕皆是慢悠悠的步行，当净生粉消耗完时，又要出林补充，这显然就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了。
“杨大人，来了。”县令大人骑马位于杨轩身侧，他朝前方官道远眺一眼，见一队伍行来，面色紧张之余，又唤了声杨轩。
杨轩目光直视向前，笑道：“一年以来，明潭林之事，已将损失降到最低，县令大人的做法虽称不上完美，但也是很好了，依本官看来，功远远大于过。”
“既然如此，县令大人何需紧张？”
“周阁老素来秉公决断，你无需如此。”
闻言，宛林县的县令稍稍松了口气，但紧张之情却是不减。
三品巡查大臣呐，今早得到驿站传音，说这样的大人物即将莅临宛林县，他的心便是不上不下的。
巡查大臣除了查察地方官员外，还有一道足以掌控他的命运的权利，就是随时能让他这个县令下台。
这才是他真正紧张的原因。
可宛林县又有明潭林一事当前，他真担心这位阁老因此事将他革职，那他就仕途和前程全无了。
但听杨大人之言语，他稍稍得到安慰。
盖因从海州密县和澜县二事中得知，身旁的这位杨大人跟巡查大臣关系很好。
故此，杨大人的话，还是让他心安的。
不过，他心安了，他另一侧的县尉仍是忐忑不已：“杨大人，明潭林一事，我并没有安排人手深入调查，万一阁老怪罪……”
此话一出，不仅是县尉，就连县丞和捕头何欢同样面色一紧。
面对十来位县官的注视，杨轩看向他们，哂然一笑道：“特殊情况，特殊看待。”
“明潭林毒气遍布，如果你派人深入调查，往好的方面来看，小概率的调查出一二线索，往差的方面来想，或许会全军覆没也说不定。”
“而此毒非常见毒气，一旦派去的城卫或捕快尽皆异变，那危害可就大了，也会连累宛林县数十万百姓。”
“往更深的层面来看，即便你们调查到了开阳派，那光凭宛林县一县之力，可无法在一夜之间将其铲除。”
“若是有贼人投鼠忌器，将毒气沉入明潭，那同样将祸害四方。”
“一件案件中，是非功过，要依情况而定。”
“面对明潭林的毒气，你们虽然无法去解决，但在第一时间修路挖渠并安抚百姓，且给予百姓信心，这样的做法也是值得令人称道的。”
“况且，明潭林异变至今一年时间，死亡人数控制在十人之内，除了最开始在不知情下死亡的一名捕快和一名药农，其余人都是在无视县城的警示下，因好奇误入而异变后被捕快斩杀的。”
“这跟你们没多大关系，你们不要多想。”
闻言，县官们长长的舒了口气。
特别是县尉和捕头何欢，两人相视一眼，尽皆安心下来。
一个事关县城和百姓安危之事，皆由县尉和捕头来解决。
明潭林诡事一出时，他们也想过深入调查。
但事与愿违，毒气太毒了，他们不能拿捕快和城卫的命来开玩笑。
而且，还不能放火烧林来污染明潭水源。
正因此种原因，他们才不得不放弃明潭林之事，转为专注于新路和新渠道的修建和开发。
“县令大人稍待。”杨轩看着越来越近的凤炎军队伍，他准备率先前去接洽一下，于是便笑着对县令说道。
“好。”紧张的县令点了点头道。
杨轩见此一笑，双腿一夹马腹，策马向前疾驰。
凤炎军士分作两列，护卫周明洋的轿子两侧。
军士们见有人疾驰而来，下意识皱眉，当头一名军士欲开口喝止，但话音未出，这名军士语气顿住，面容带笑。
杨大人，老熟人了。
经过密县和澜县两案，凤炎军士都对杨大人和赵卓、任正有些熟络。
他们也知道杨大人和阁老的关系，也知晓自家将军跟杨大人是兄弟相称。
这不，见到杨大人直接奔来，他们洋溢着笑脸以待。
“杨大人。”当头一名军司马抱拳笑道。
“老伍，胖了啊，最近过得很好？”杨轩揶揄道。
附近策马的凤炎军士则忍着笑。
这名军司马叫伍德，正是在澜县负责监视县丞一家及暗道的那一位。
功力臻至一流顶尖，比杨轩还牛逼，但或许是军人的原因，跟杨轩玄衣卫的职责在某种意义上是一致的。
那就是，国泰民安。
故此，凤炎军士见杨轩当面也很是亲切，伍德也同样如此。
“托杨大人的福，上次助您破案，我也得到点奖赏。”伍德憨笑道。
杨轩摆手，笑了笑：“这是你应得的，再说这可不是托我的福，是托了阁老的福才对。”
“呃。”伍德一愣，连忙陪笑道，“是，是。”
“杨兄。”这时，一道略显粗犷的声音从周明洋轿子旁传来。
杨轩抬眉一望，顿时面带微笑，策马朝前走去。
“杨老哥，近来可好？”杨轩冲着杨清笑问。
“好得很。”杨清拍了拍杨轩的肩，满脸笑意道，“阁老在里头。”
“行，稍后再聊。”杨轩对着杨清抱了抱拳，旋即翻身下马，上了马车，进了轿子。
轿子里，依旧宽敞无比。
周明洋眼含笑意的坐在案几前，看着掀开门帘走进来的杨轩。
他缓缓喝了口茶，语气中尽是调笑道：“一月不到，我们的杨大人又破了一桩大案，让老夫佩服不已啊。”
“咳。”周明洋的语气明显是在打趣，杨轩不由干咳一声，讪笑道，“阁老您就别折煞我了，德高望重如您一般，还要佩服我，此事若是传出去，小子定要被那些文人口诛笔伐了。”
周明洋闻之一愣，哭笑不得道：“好你个小子，谁敢口诛笔伐你这个玄衣卫，嫌命长了？”
杨轩陪笑几许，并不言语。
周明洋亲自为杨轩倒了杯茶，杨轩连连道谢，只听周明洋说道：“在江南新月府巡视一遭，今日正好至宛林县。”
“明潭林之事老夫已经知晓，包括其中的毒气，开阳派什么的。”
“照你看，此事何解？”
正事已至，杨轩捋了捋思绪道：“开阳派门主早已逃走，开阳派上下皆是弃子，这您老可知？”
周明洋微微点头。
杨轩继续道：“澜县也是弃子，开阳派也是弃子，幕后势力看似魄力十足，但这也无不说明，他们的阴谋即将开始。”
周明洋那充满智慧的双眸闪逝一道光亮：“此言有理。接连放弃这么多手下，说明他们所需要的东西已经足够。”
“这么看来，阴谋将至！”
说完，周明洋看向杨轩道：“你说说，阴谋的中心在何处？”
“州……”杨轩本欲脱口而出，但却立马顿住，眉头突然紧皱的摇头，“不能确定。”
杨轩一前一后的变化让周明洋微微皱眉：“你刚才想说，是江南州城？”
旋即，周明洋抚了抚颚下长须，点头道：“如若是州城，这也合理，幕后势力明显有品阶不低的官员在背后撑腰。”
周明洋扫视一眼杨轩：“可是，你犹豫了。怎么，不是州城？”
杨轩摇摇头道：“如若之前，我也认为是州城，可经历明潭林事件后，我突然又不能确定了。”
“为何？”周明洋很好奇。
他对杨轩也算是了解了，虽然杨轩年轻，但不能以年龄度之。
且他深知杨轩的一言一行，皆有理由，也不会无的放矢。
而在他想来，能够调任官员跨州任职，这幕后势力肯定有大官帮忙。
且这个大官不可能是一府之官员，因为府官没有这个能力，定是一州之官员才能如此。
照此来看，阴谋的中心应是州城才对。
可杨轩这小子突然否定了这个推测，这不由让他有些讶异。
“阁老……”杨轩将明潭林净生粉之事告诉周明洋。
半晌后，周明洋凝思几许道：“你是说，明潭林的净生粉是幕后势力故意留给你的？”
“无法确定，但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杨轩缓缓摇头。
周明洋点了点头道：“照你之言，幕后势力如此做法的具体原因不知，但其中有个原因很可能就是为了算计你。”
“幕后势力需要毒气，肯定是有阴谋，而当幕后势力拿出毒气施展他的阴谋时，当你拿出净生粉相抗时，很有可能幕后势力的毒气并非是明潭林里的毒气。”
“那么，你作为神探杨大人，做了个无效的布局，很有可能害诸多百姓丧命。”
“到那时，就连老夫也保不住你，你也定会受到重罚。”
“是这样么？”
杨轩点头，这正是他推算出来的幕后势力算计他之法。
周明洋思索几息道：“落星村，再到明潭林，所制的毒都不同，你这个想法也是有很大可能存在的。”
“若是幕后势力最终拿出来的毒气不是明潭林里的毒气的话，净生粉无用，那你很大几率就会被算计。”
周明洋看向杨轩道：“你有什么想法？”
杨轩将张名田之事说与周明洋听。
闻言，周明洋笑道：“还有如此大才？短时间内就解决了净生粉之事，待会引我去见见。”
“是。”杨轩笑了笑。
“你这个做法不错，让这样的大才帮你深入研制净生粉，或许真能起到奇效。”周明洋微笑道。
旋即，他又话锋一转道：“可这又跟阴谋中心不是州城有什么关系？”
杨轩沉吟道：“阁老，你说毒气在何处释放，才能对官府乃至朝廷造成动荡？”
话落，周明洋眸光一凝：“这还用说？当然是州城！”
“每一州的州城，百姓何其多？少则四五百万，多则上千万。”
“一旦在州城投毒，那危害将不可想象。”
杨轩点头道：“既然要在州城投毒，幕后势力何至于将净生粉留给我？我能够将净生粉拿到诸如张名田这样的大才研制，幕后势力同样能想得到。”
周明洋面色微怔：“有道理。那你的意思是？”
杨轩抬眉正视周明洋道：“毒气，只是幕后势力的手段之一，在我的推测下，幕后势力定有不为人知且更恐怖的最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