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恰同学少年（二）
“明非啊，你去美国后整容了？”婶婶眯眼睛上下打量着侄儿，“身体也变壮了不少......”
“经常健身的缘故，因为以前在家老打游戏都不怎么运动，所以看起来弱不禁风。”路明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既然回来了，正好给我去买半斤大盐！”婶婶恍然大悟后立马表现得万分欢喜。
此时楚子航和老唐已经走进去坐在了沙发上，他们和叔叔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哦哦。”路明非习惯性地把行礼搁下，接过两块五零钱就转身下楼。
出了门他才反应过来，奶奶的！这剧情不对啊！如今他是什么身份？坐的都是昂热校长特批的专机，买大盐这活儿还要他亲自去做？他这双贵手不应该只用来拯救世界顺便抽空几只龙王么？
买盐回来帮婶婶切萝卜，正准备含蓄地聊聊家常，婶婶却先发话了，“明非啊，我来问问你......”
此刻路明非还没有意识到这是程咬金要发三板斧的前兆。
“你去美国快半年了，攒了点奖学金么？”
第一斧，路明非瞬间石化。他被击中了罩门。从账面上说，他是有钱人，但学院的规矩很大，必须通过各项测验、按时交论文、成绩优秀才能领取奖学金。而路明非除一门实践课外，各科都惨不忍睹。
路明非在“长江之战”和“青铜计划”中的卓越表现，使学院给他特殊发放了四个月奖学金，不过截至目前为止，他的信用卡上已经透支了几千块......
路明非气焰有些跌落，下意识地切萝卜卖力起来。
“人家都说美国女孩子很开放啊，你找到女朋友了么？”第二斧如影随形。
路明非的脑袋“嗖”地耷拉下去。
这个问题就伤人心了，怎么说呢？他上一世都没有，重开后才过了四个多月，老唐、夏弥、康斯坦丁的事情都没有处理完，哪里来的时间去谈恋爱啊......
以前喜欢老大的女朋友诺诺，现在已经他再也没有非分之想，新生联谊会迎新晚会上那一支舞就算是二人的了断了。
“见到你爸妈了么？”终极必杀技。
呵！
这个倒是见到了，不过是在漫天风雪的尼伯龙根当中......在那里，他经历了很多事情，也终于了解了世界的秘密，但这个事情肯定不能对婶婶说出来。
对于婶婶来说，侄儿有个拉风的爹娘，潇洒的爹娘，忙碌的爹娘，据说深爱路明非的爹娘，正忙着满世界跑的爹娘，反正就是不能回来看他们儿子的爹娘！
能证明他们存在着的唯一讯息就是每个月打在卡上的钱，该说不说，他们给的钱也多......
想到这里，婶婶忽然不乐意了，斗米恩升米仇，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出点钱算什么？还不是我们辛辛苦苦照顾他孩子，要不是亲戚关系关照你们，你出再多钱谁给你把孩子照顾那么好。更何况你们明明有那么多钱，唯一的儿子我们照顾着，凭什么还不多出点。明明推荐一下自家废柴儿子就能上名校，也不说帮我们家明泽推荐推荐，两个子：自私！
想着想着，婶婶越来越气，菜刀在案板上梆梆作响。声音传到客厅，惊得楚子航和老唐不由地坐直身体，他们还以为是路明非和婶婶吵了起来。
“条儿别切那么大！不进盐！”婶婶高声喝令。
“知道了知道了。”路明非挥汗如雨，他有种自己被打回了原形的感觉。
因为有【偷听心声】这个天赋的存在，婶婶的想法自然就暴露无遗，路明非心想不是不给小胖子推荐，关键是推荐了他也去不成啊！这锅我爸妈不背！
说归说，怕归怕，有些东西只有在这个家里才真实，无论他路明非以后如何如何风光，但只要一回到这个家里，婶婶就是顶头上司！没有人敢质疑她的权威。
“夕阳，你太久没上了......”
里屋传来路明泽的声音，此刻他正带着耳麦听流行乐，两脚翘在桌上，空调开得很足，凉风送爽，周围一切都在他那张愁苦脸下变得伤感许多。
如果没记错的话，小胖子应该是耽误了高考，必须在家待上一年后才能去那个让婶婶倍有面子的奥斯丁大学。
这一年小胖子无所事事，每天就和电脑为伴，然后幻想着“夕阳”和爱情。
“噼里啪啦”的键盘声里，路明非把萝卜条码在咸菜坛子里，一层层抹着大盐，封口。盐渗进他的皮肤里，有些发涩。
“把坛子给我端到阳台上去！看你笨手笨脚的，在美国也没学着做饭吧？”婶婶用手一指。
世界上最无敌的生物中，有一种就是中年妇女，朴实刚建火眼金睛。只要三个问题，便能把装大尾巴狼的熊孩子打回原形。对于一个中年妇女而言，没父母没女朋友没钱，嘚瑟个啥？你还是个啥？你有本身在长江上掀风起浪，这不算得什么，就算你牛得学会了“白金之星”，总得有什么“挥拳的理由”吧！你什么都没有，连个挥拳的理由都没有......难不成只能为了永恒的正义？
真扯淡！
“快一点快一点！喊你多久了？懒穷懒穷，听过没有？人懒就穷！”婶婶越发地犀利了，丝毫不在乎楚子航和老唐呆滞如牛的表情。
路明非心想难道是因为他这突飞猛进的颜值害得婶婶一直在生气？可这东西......渍！改不了也不想改啊！谁让小胖子实在不争气，身高一米六体重一百六呢？
————
大街上，路明非、楚子航、老唐这三人如同三根木头一样走着，他们还没有从婶婶的恐怖威压下脱身。
腌完萝卜后，路明非说他要带朋友们出去转转，叔叔为了解救楚子航和老唐就赶紧答应，临走的时候还给路明非塞了几张二十、五十面额不等，对他而言的“大钞”。
“你婶婶一直都这样，别太在意......出去和朋友们好好玩玩，有什么想吃的就买。”叔叔使劲地塞钱。
路明非很想拒绝，心想这是你好不容易攒下的私房钱还是留着买点小酒喝吧。
但最后叔叔还是把钱塞到了他手里，说着“现在没钱寸步难行”这样的话。
于是路明非也就接下了。
“小熊猫，你以前在家一直都是这样吗？”老唐突然问道。
“是啊。”路明非点了点头，“你们别瞎想了，我婶婶刀子嘴豆腐心，她要是真不待见我，我还能在那个家生活十几年么？中年妇女就是这样，有事没事都爱多说几句，你没......”
后面的话路明非没有说出来，他摆了摆手，“算了，不说这个了。”
三人没有目的地走着，就像是青春的走向总是没有准确的目的地，走到那里就算那里。
楚子航会晚点回家，据说他妈妈昨天晚上刚开完派对，现在正在睡觉，楚子航不想打扰她。
老唐就比较简单了，他是个“没家的孩子”，最后的归宿还是要看路明非的意思，要么去睡黑店，要么就和路明非、小胖子挤在一张床上。
第二种显然有点勉强......
“路明非？”
就在三人注意力都不怎么集中的时候，一声柔然的声音叫醒了三人。
这声音让路明非心中一荡，泛起涟漪.....不，是一颗巨大的陨石陨落在太平洋中央，激起滔天巨浪！
当年陈雯雯邀请他加入文学社的那次，偶然、随意、让人欢喜。那也是一个夏天，蝉拼命地叫，屋外满是灼眼的阳光，屋檐的阴影落在地面上如刀一般锋利，他靠在窗台上百无聊赖，陈雯雯穿着蓝白相间的布裙子和浅跟的凉鞋，步履轻盈，像微微地踮着脚走夜路，要从他面前一掠而过。
“你是路明非么？你喜不喜欢看书？”陈雯雯忽然停住。
路明非惊讶地抬头，陈雯雯的双瞳如同水面，微漾着反射阳光。
这个场景深深印刻在路明非脑海中，他甚至很有可能永生难忘，即便在未来的某天他记忆错乱了，忘记很多东西。
不过这有什么？记忆本就是靠不住的。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是无法复原的，那最狂乱而又坚韧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转瞬即逝的现实。
可笑的是，路明非在上一世没有过狂乱、坚韧的爱情......
“你是？”楚子航替路明非答应了一声。
“我叫陈雯雯，你难道是楚子航？”陈雯雯戳了戳挽着她手的男孩，“他就是楚子航吧？”
赵孟华简单吭了一声。
《仕兰校史·神人篇》长年稳坐第一宝座的楚子航他当然认识。
对赵孟华来说，楚子航是大他一届的师兄。对于仕兰中学的上下三届学生来说，“楚子航”从来是个符号，远在天边。听过名字，见过人，但是好像永远记不清这个人的模样，因为根本没人能近距离接触他。
可现在，在他闲得无聊想要一会儿和陈雯雯来波亲密互动的时候，楚子航出现了......对了，还有那个曾经的“i”字母路明非，这个衰仔现在似乎是变了，变帅了......
“师兄好。”出于礼貌，赵孟华和陈雯雯都先向楚子航问号。
楚子航没有回话，他转头看了路明非一眼，“你同学？”
“嗯，是的，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们。”路明非淡淡道。
不过能遇见也很合理，国内大学虽然还没有开学，但也离开学不远了。陈雯雯和赵孟华刚度过甜蜜双排旅游，得收心回到这个三线城市准备准备上大学了。
“你好啊，路明非。”赵孟华觉得“仇人”相见应该分外眼红，但奈何他现在实在提不上兴趣。
路明非是什么东西？配得上我赵孟华在意么？他只不过是跟在我屁股后面三年的狗！
赵孟华对路明非之所以有这么大的敌意，一切都是因为电影院的那场表白，从那时候开始，这个小衰仔居然扶摇直上，在《仕兰校史·神人篇》中的排名超过了他。
这令赵孟华无法接受。
路明非之所以能变为传说，就是因为他如流星般经天而过，猛然间神秘崛起！
路神人毕业前，在文学社的告别会上，大家都欢呼金牌笑小生赵孟华和美女榜高手陈雯雯终于表白牵手，顺便耻笑路神人也曾对某人有非分之想时......
天使降临，手握刀剑！
路神人旗下的绝色小妹推开大门，容光照月，带着一水儿的漂亮小妞儿，带着路神人的各式靓衫，在路神人面前那叫一个低眉顺眼，最后挽着他登上法拉利绝尘而去。
每个人都在传诵那小妹的容貌和气场，那娇媚、那凌厉，鲜花刀剑，同场飞舞。仕兰中学的男生又惊又妒，女生觉得捆一块儿都比不上那小妹回眼一眸的风华！
这之后，路神人洗掉衰人命格，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很快消息传来，路神人获得了仕兰中学有史以来最高的奖学金，就读于美国私立贵族大学卡塞尔学院。这学院严格无比，曾在面试中把仕兰中学所有精英都给拒绝了，可就像是求着路明非入学似的。
后来他们的校长还给仕兰中学校长发来了热情洋溢的感谢信，说感谢您为我们培养了那么好的学生。仕兰中学校长把这封写满溢美之词的信和路明非摸爬滚打在及格线上的成绩单对比，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幻灭。
至于赵孟华，他是这一届本市的高考状元，考入北大光华管理学院。家里有关系，大三大四都跟耶鲁大学交换学生的名单里内定有他。一切都很棒，本应该是传说级的任务。
偏偏出现了路明非这种黑得跟煤球一样的黑马，完全抢了他的风头！仕兰中学老校长不知道卡塞尔学院是何方神圣，但算出路明非的奖学金是每年大约三十万人民币时，惊叹了。
高考结束张榜公布，路明非的名字高居在状元赵孟华之上，独战一行，力压群雄！
赵孟华仰头看着那张巨大的红榜，围观榜单的人都在谈论那个叫“路明非”的神人。
就凭他？那个小写的“i”？赵孟华郁闷得就差一口血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