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奇石妙用

落夜深浓，如雪月光里，满树繁花下，两人对坐听着院外的蛙鸣蝉声饮完一壶桃花茶。

丹墨璃甚少有像此刻这般恍惚且安逸的时候，似乎世间所有烦心事，都被这壶只为自己而制的桃花茶所冲淡。几番游历尘世，她曾救人无数，也曾收到过不计其数价值不菲的谢礼和赠予，但能让她如此心生欢喜的，却是现下手中这杯并不值多少钱的桃花茶。

因为，这是小书生最好的心意。

韩勨则是一边饮茶，心思却被旁边那颗一直亮着红光，透着高温，像炭火一样的石头勾起了好奇。这颗石头空悬在离桌约一丈远的距离，石上也悬着一个铜壶，水正沸着，他伸手可取，然而此石的神奇之处在于，它虽同火炉一般透着高温，但身处一旁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姐姐的这颗石头竟能用来煮茶，好神奇，不知是何物？”韩勨伸手向前探了探，隔着一尺距离，才能感触到灼烫，果真如同炭火旺胜的小火炉般。

“这石头名叫煜烁，来自火山深处由地心岩浆经千年焚烧，炼化而成，它的热度可持续千年不减，冬日里放于身旁正好可取暖。”丹墨璃说话的同时意念微动，已被煮沸的铜壶自石上缓缓而下。

只因她生来畏冷怕黑，便喜好收集一些温暖明亮的东西在随身带着，当年为了得到这颗已化成精的煜烁，她在火山溶洞下与它耗了数年，才将其制服，收为已用。

“如此神奇，那岂不是如同随身带着个暖炉一般？”韩勨惊奇不已的来回打量着煜烁，他头一回见到如此神奇的石头，耐不住好奇神手想摸一摸。

丹墨璃见状赶忙将他的手拦了下来，说道：“你即说它像火炉，就知不能轻易触碰。煜烁原本的温度可远比你现在感觉到的要高出许多，只不过外层被我施以法术压制了，否则，以你凡人之躯不得靠近它百丈之内，它一现世，你这小院及整个村落瞬间就会被焚烧毁于一旦。”

韩勨一听，吓得立即缩回手，感叹道：“姐姐果然厉害，能将如此凶悍之物轻易掌握于股掌间，任意差遣。”

只不过，如此威力不凡的宝物，却用它来取暖煮茶是否有些大材小用了些？

虽是好奇，韩勨却也只是在心里琢磨一番，不敢真的当面问出来，怕被姐姐笑话他没见过世面。

丹墨璃闻言，甚为心虚的呷了口已微凉的桃花茶，淡淡的苦涩在舌尖上打转。

其实这并非难事，也无需多大的本领，不过是将咒术施于石上，束缚了它本身的能量大小，有些只几百年修为的小妖也是可以做到的。只是，韩勨此时敬仰自己的目光，另她心底分外受用，便也不想多做解释。

“那姐姐这里可还有其他诸如此类神奇的石头？”

“也有的，像是被你藏在灯笼里的那颗悬黎，就是个会发光的石头，平日里用来采光照明尤为合适。”

韩勨抬头望着挂在树梢下随风轻轻摇曳的灯笼，张了张嘴，终是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自己复杂的心情，在自己眼里那悬黎可是一颗价值连城的宝珠，可在姐姐眼里，却只是一块会发光的石头。

果然，凡人的眼光不能与仙人相比，不然你就只剩下自惭形秽了。

好在刚才那句大材小用，他聪明的没说出口。

“如此说来，姐姐定然是很喜欢收集石头喽？”

“并非是喜欢收集，有些是确有需要之处，刻意寻来的，有些是偶然遇到了，觉得会有用处，也就留下了，如此日子久了，身边也就不经意的多出了这些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来。”

仔细想来，她那洞府内，金银之类的东西确是甚少，反而诸如此类可实用的各式明珠与宝石较多些。许是因她生来讨厌黑暗，又喜爱光亮与温暖，故而闲暇游玩时，便有意多收集了些。

除此外，再多的便是各类书籍，各种珍贵稀少的草药，及一把古琴，而平日里她除了打坐修行，就是开炉炼丹，如今回首往日，忽而觉得自己当真极显枯燥无聊的一个人。

韩勨听着，摸了摸鼻子，无语的低下头，他听明白了，若是无用处的，即便再漂亮她也不喜欢。

“还有哪些稀奇的宝物，姐姐可否借我一观呢？”韩勨眨巴着明亮的眼眸，满心期待的望着她，“姐姐放心，我就只是看看，定不会贪要的。”

能让她认定有用处的，必定都是来历不凡的珍宝，他不想让自己在她的心中成为贪婪无度的一个人，但又实在按耐不高涨的好奇心，故而无缘认真的向她保证道。

丹墨璃被他故作乖巧的模样逗得笑了起来，那些东西于她而言并不十分值钱，若他想要她自然肯给，但只怕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况且有些东西他也只能看看不可触摸，所以，她哪里会怕他多贪呢。

再三思索下，她还是有意避开了一些世间罕见，价值连城的东西，只取了些即不是平凡无奇，又不多见的东西给他赏玩。

“这是何物，模样好奇怪。”

桌子上推满了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石头，韩勨从一堆五彩缤纷里，拿出一颗灰白相间，有橘色花纹，看着并不十分漂亮的东西。此物只有巴掌大小，一头圆，一头尖，摸上去更觉触手生凉，细闻下，竟还杂着些许咸湿的鱼腥气，无论怎么看都觉着此物并非自山野处。

他像是看见了一个十分了不得宝物般，左右翻看，本是细长的凤眼，睁得如圆润的杏眼，嘴里更是惊奇连连。

“此物名叫海螺，是我从东海的海边捡来的。”

在海边遍地都是海螺与贝壳，但因韩勨所居地处偏西，以山地居多，距离东海山脉相连，隔万里之遥，故而此处的百姓并不多见深海之物。

“东海，可是《山海经》里所记载的地方。”他只在《山海经》上看到过关于东海的记载，“记得书中有写《海内东经》与《海外东经》，不知这名叫海螺的宝物是出自哪一处。”

“大约是在渤海处，应是《海内东经》所记载的地方。”时光久远，她也记不清究竟是在哪处的海滩上捡拾到的此物，只能与韩勨说个大概。

“姐姐果然好厉害，能到如此遥远的地方，那里果真如书上所写那般神奇吗？也有仙人居于此处？”

丹墨璃摇了摇头，与他解释道：“那里也是凡人居住之地，与常人无异，书中所写是另一个世界，凡人轻易看不见。”

韩勨失落的叹息一声，原本感叹凡人的渺小，但转念一想自己能遇到姐姐，也算是一件天大的幸事，怎可妄自菲薄。

她见韩勨神色落寞，心有不忍，便与他说道：“你可将这海螺放于耳边细听，或还能听到大海潮落潮起的浪涌声。”

韩勨眼底一亮，立马将海螺举起放在耳边，但位置却不对，丹墨璃握着他的手将海螺的方向调正，轻轻按在他的耳上。

他侧耳细听，果然，从海螺内传来一阵似江水漫堤，浪击岩石的拍打声，却更为宽广深远。韩勨闭上双眼，细细听着那阵阵仿若从遥远之处随风而来的呜咽声，按书中所描写的去想像大海是怎样一望无际的辽阔。

奈何，他见识太少，只凭书中寥寥几句，无论如何也相像不出大海茫茫无际的苍阔。

睁开眼，他看见一向清冷的人距离自己如此之近，她的手如羊脂玉一般滑润而寒凉，周声散发着幽若清淡的花香。

韩勨觉着自己又再次脸颊发烫，所幸天色已暗，看不真切，否则他怕丹墨璃又要好奇的问自己原因。

“姐姐，你这海螺可是很贵重？”他眨着明亮的双眼，笑容狡黠的问道。

丹墨璃一听他的话便知他心底的想法，神情虽依旧清冷，但眼底却藏不住的宠溺之意。

“不贵重，海边随处可见，你若喜欢，我这里还有许多。”说完，她便从乾坤袋里将捡拾来的各式海螺与贝壳取出，一下子便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

韩勨如获至宝般兴奋不已，左看右看一番，然后拿起最大的哪个，惊奇的问道：“这个长得好像宝塔一般。”

“听海边的居民讲，这个叫做龙宫螺。”

“龙宫螺……”韩勨反复细嚼了几遍名字，而后恍若大悟，低叫道：“是因它长得像东海龙宫吗？”

“嗯……确是有几分相像。”

“如此说来，姐姐当真见过龙宫是何模样？”

“见过几次。”她与东海长公主有些渊源，也算是过命的交情，故而她可自由出入东海龙宫。

韩勨如同被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不停的追问龙宫的事情，有些是杂文书籍里所描写的，有些则是民间百姓口耳相传的，其中真真假假，编造杜撰的都有，丹墨璃只挑了些不会泄露天机的小事说与他听。

“我曾在海边居民的家中，与龙宫内都见他们会将这些海螺与贝壳用七彩麻绳串起制成风铃，或挂在窗前，或挂在屋下，每当有风吹过，都会有悦耳的铃声奏起，等明儿个，我也为你做一个，就挂在树下陪你读书，你可想要？”

“要，想要的。”韩勨忙不迭的点头，终于将心思从东海龙宫转移到了风铃上。

“今日已晚，你早些洗漱歇息，等明日我空闲了，做与你看。”

“好……”韩勨伸抓住了她宽大的袖摆，左右摇晃，“姐姐你多做几个可好，我想在屋里也挂上几个，这样我在屋里读书也能听到风铃声。”

丹墨璃看了看桌子上堆满的贝壳，思索了一番风铃的大小，觉得这些应该足够串起三四个，便对点了点头，应了他所求。

忽然，她惊觉韩勨这是在与自己撒娇？

从何时开始，他竟如此不怕自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