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 两颗石子

东皇太一，诸神诞生的时代里，最后一位应天地召唤而出世的神。他司职人间，统领四海八荒，是万众之首，其中自然也包括世间所有修习成圣之人，皆归他所管辖。

可自帝俊陨落后，历经千百年之久的天地一战里，却从未见他显身。世人都以为他可能随帝俊一道悄然陨落，而对此类猜测，凡位列上神者都不曾信过，但他们确实找不出东皇藏身的原因。

女娲力竭之际，于风雨中感觉到东皇的气息，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大人这又是何苦呢。”东皇望向天漏的方向，摇头叹息，“天道降罚人间，时辰未到，任凭谁来也制止不了。”

“我知，可众生无辜，神农与神农氏一族也已付出了代价。”女娲与伏羲大帝结成为天地间首对夫妻，创下了拥有神氏血脉的后裔，女娲又以盘古心肝所化的黄泥造出世间第一批凡人，此举为大地带来生灵无数，因而获取天道降下的无上福祉而功德圆满。

在神农要建造轮回前，女娲也曾前往天外天查找可以解决人魂的宝物，但她未能想法，神农的胆大妄为将一切都提前了。神农建造轮回的初心是好的，可他竟敢算计上神与至宝，为此不惜祸害妖族，引天地战乱，召来天罚，让数以万计的无无辜之人妄死。

“那兄长又何尝不无辜？”东皇周身的愤怒化作风暴将更多的雷雨扫向人间，洪流滔滔，淹没了一座双一座高山。

“东皇……”

“大人不必再多说，你创造了他们，便对他们心生怜惜自是理所当然，可我并不觉得他们值得同情。”

若非这些凡人陷害，兄长又怎会陨落了。

“你身为人皇，怎可对他们毫无感触？”女娲难得生气，一向温婉高贵的她在听到东皇如此说，甚是心痛。

“当日你功德圆满退居天外天，才由我接掌人间，你既然对我所做的并不满意，那我便让出人皇的地位，从此归隐不出。”

东皇将指尖点在额心，欲取出神印，却被女娲挥袖打掉他的手，她无奈，亦是满眼心痛的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就闭目沉思了许久……许久。

“罢了，我知这话并非出自你的真心，你即如此做定也是有你的原因，你我生而为神，必是各司其职，所担之责不同，我也逼不得你。”

“大人，你放手吧，天罚未尽，你阻止不了的。”

“若是天罚未尽，也是承担的不够，凡人力弱他们又能担得了多少。我即是大地之母，便也应该要承担天罚。今日之后的所有天罚，女娲一力承担了。”

“大人！”东皇大惊，他万万没想到女娲会如此做，担下所有天罚，她有可能会神魂消散于天地。

女娲摆了摆手，她哀伤的望向洪水泛滥的人间，只见失了父母庇护的孩子在哭喊，痛失家园的人们在哭喊，无所依的魂魄在哭喊，一切都在向天哭喊着。他们什么也没做，为何要承担这些悲痛。

“如今天门已关，恐再难打开，我离去后，这人间还须你守护。”女娲取出自己眉心处的神印，打入进东皇的心间，“这神印也是娲皇氏一族的图腾，其中包含了万民的信仰，可在关键时护你心神。”

女娲看得出东皇因帝俊的陨落而对人间一切都失了信心，他不再以庇佑凡人的平定安康为已任。可他是人皇，是人间四海八荒的统领者，假若他对人间没了热情，那对人间又将会是另一场灾难。

她希望自己的神印能让他对人间多些关心，至少在天门重启前，他要担起庇护人间安危的责任。

东皇只觉得自己心头一热，似有一种他此前从未有过的感觉袭卷过全身。耳边除了风雨神，还有人间的哭喊声，幽冥之境里的哀嚎声。

“昆仑他……”他难以置信的望向虚空里，幽冥之境所在的地方。

昆仑为成全轮回，以自己的心头血与山巅处最净澈的雪水溶进万水之源的黄泉里，为被三尸之气所浸染的人洗涤他们的魂魄。

“大人，我不懂，这些凡人何德何能，让你们牺牲至此种地步。便是今日他们没人，来日里也会有其他生灵诞生的。”

“东皇，他们虽弱，可既然出生在这世间，便也有生存下去的权利。是我创造了他们，自然也是要由我来对他们负责。而昆仑为盘古大神的一魂所化，他本就对天地间所有因盘古而出生的一切都心怀怜惜，所以才会愿意为轮回之世奉献出自己的心头血。”

其实最初诞生的天神都是自盘古遗留天间的神魂所化成，他们都会这片天地有着特殊的情感，因这天，这地，这山，这水，都盘古大神所化成的。

东皇眺望四周，他虽是人皇，但从来都未曾对人间上心过。自出世以来，他所做一切皆率性而为，其实，他从未想过自己为何会出世，会到这世间。如今，女娲打入他心底的神印还着无尽的温热之气，似是能让也生出一丝感触来。

“我知晓你们都想得到河图洛书，但世间唯有兄长知道，如今他骤然陨落，河图洛书也不知所踪。不过，他此前往临渊海尽头，从寻里带回了两块石头，也许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说着，东皇自广袖里取出两块石头，一颗闪耀着五彩光芒，瞬间照亮阴暗的天空。另一颗幽黑却又似透明，里面有点点光亮透出，仿佛是将亿万星辰都包含在内。

东皇将幽黑透明的那颗石子投入到黄泉里，看似毫无温度的石子却在下落的那一刻燃起凶凶大火，不多时就将黄泉的水蒸发的一丁点也不剩了。

“那是何物？”女娲惊惧，这两颗石子带给她从未感受过的威压。要知她早就功德圆满可退居天外天不再受天道的管束，因而这世间可说再无任何可压制她的东西。可那两颗石子问世，虽不曾有惊天动地的异象发生，却是连她都在那一瞬里都无法抗拒祂的威压。

“我也不知祂们是何物，只知是兄长自临渊海尽头带出来的，我投入黄泉的那一颗里有本源之火，可替代昆仑的心火。”

东皇将另一颗石子递给女娲时，神色犹豫，似有未尽之言，却不知是否要说。

“你有何话尽可说来。”女娲看出他的犹豫，微笑着说道。

她原以为东皇会嘲笑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出言讥讽，哪知东皇去问了她一个十分奇特的问题。

“大人可知，归墟。”

“归墟？这个名字我从未听说过，此为何物？”女娲摇头，这个名字她十分陌生。

“不是何物，而是地名。是兄长在临渊海看到的一处境像。我这段时日就是去了临渊海，依兄长告知的路途我走进临渊海内，想找到兄长所说的归墟。可惜我在临渊海人迷失了方向，一直未能走出来，最后还是靠着这两颗石子重新找出来时的路，再能走出临渊海可当我走出临渊海后，才知晓兄长竟然已经陨落。”

东皇每每想起兄长对自己讲述起归墟时的神情，心中就会充满愧疚与不安。如果不是自己好奇心过盛而跑去临渊海玩耍也不会错过兄长渡劫如此重要的事情。更不会让兄长被神农与巫族的大司命联手陷害，不仅破坏了兄长渡劫的星斗大阵，更是连妖族也差点覆灭。

“原来，你前去了临渊海，怪不得我们找不到你的踪迹。”

“我前后两次去往临渊海，发现了一处变化，大人可知是何变化？”

“临渊海亿万年皆如此，怎会有变化？”

“有，我发觉到临渊海的石头在变少。如今已是越来越少了，你现在若在去临渊海，会看到原先的石子少去了一多半。”

东皇望向虚空的眼眸忽然一亮，那里有抹跳跃的鲜红正穿行在风雨里，望他这边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