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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 初次过冬

楚骐拆了手串,取其中一颗珠子放进荷包内,其余八颗他放入匣内,趁夜深无人时将其埋进书屋内的海棠花盆底。他一夜未眠待天蒙蒙亮,立即起身去找了一位信得过的世伯,商议如何处理这颗价值连城的宝珠。

晨曦之下,宝珠熠熠生辉如天边的启明星,光彩夺目。

“贤侄,你老实跟我说,这宝珠是从何处得来的?”

质问楚骐的男人姓王,名仕延,是王家现如今的家主,掌权人。王家与楚家皆是江陵一带的高门大族,两家世代交好,结盟联姻。是以,除自家父亲外,楚骐最信任的便是这位自小看他长大,曾多次出手帮楚家度过危机的王世伯了。

王仕延此时正发半散,衣未整,只在中衣外披了一件长袍。他立在窗前手捧宝珠,面色惊愕的望着楚骐。天微明时家中仆人来敲门,言楚家公子来了,正候在前厅,似有要事与自己商讨。王仕延愣了半刻,这大清早的,何事能让楚骐这位一县一令等不及天亮就贸然来访。

还是夫人提醒了他,如今外面战火四起,荒灾不断。城外流民乱窜,饿殍遍地。楚骐乃一县之令,这般着急的来寻自己,不是军情紧急,就是灾情加重,而不论哪一样都能让江陵百姓的日子雪上加霜。他一听心慌手抖的起身,来不及洗漱,披上衣袍就急忙过来。

“回世伯,这宝珠来历很是奇异,我说了,您可别害怕。”楚骐小声的说道,边说还边谨慎的望眼四周,显得神神秘秘。

他如此小心谨慎的模样,引得王仕延也跟着小声起来。

“唉,老夫已近不惑,什么没听过,没见过,你大胆的与我说便是。”王仕延宽慰他道,抖了抖肩,将滑落的衣袍往上披,双手却将宝珠握紧,好似生怕它跑了。他心底已做好准备,左右不过是哪家被土匪血劫抢来的东西。

楚骐将门窗紧闭,才走到王仕延身旁,肩挨着肩低声将宝珠的来历说与他知晓。

“这话还要从一月前说起,就是立秋那日,我外出办事,在途经落马坡时见路边有滩血迹,我就顺着血迹寻到一处半人高的土堆后。见着一只后腿中箭的兔子正藏在土堆后,它半个身子藏进洞里,见着我时,吓得浑身发抖。它双眼噙泪的望着我,似在与我求救。我一时心有不忍就替它拨箭疗伤,还扯了截衣袍将它包扎好,放它离去。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过后我就抛之脑后了。哪知昨夜我睡梦中恍惚见着一只兔子来到床头,往我枕下塞了一包东西。它说,此物是以谢我当日的救命之恩。望我能用此物换得些粮食好助乡民们能安然过冬。我惊醒后,就在枕下摸到这颗宝珠,包着这颗宝珠的布条,正是我当日用来救助那只兔子的一截衣袍。”

“竟有这等奇事?”王仕延听罢楚骐的话,沉思了片刻,又将信将疑的问道:“贤侄啊,你可莫要骗我,这宝珠果真如你所说,是这般来的?”

他越想越觉得这事离奇的很,常言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他与其相信有什么兔子报恩这样离奇荒诞的事,他更愿相信这宝珠是他剿匪后得来的脏物。

“小侄怎敢骗世伯,若非如此,凭我的本事也不可能有地方寻得这宝珠。”楚骐神色坦然的说道。

“倒也是如此。老夫是看着你长大的,知你是个心善的后生。”王仕延点头说道,别人不知,楚骐这孩子他是知根知底的,对他的前途也充满信心。他还想着等幼女明年及箳后,便要将两人的亲事定下。如此一来,楚骐也是他半子,他能这般信得过自己,自然也不会有所欺瞒。

“这宝珠,你打算如何处置?”

“小侄从来只对书画有研究,像金银珠宝却少关心,故而也不知它得值几钱,这才一大清早来惊扰世伯。还请世伯为我长长眼,看看它究竟价值几何,能否换得一些粮食药材?”

“价值几何,老夫也说不准,但绝不是小数。若是换成粮食药材也足以让本县百姓挨过这一冬了。”王仕延将宝珠放在手心,来回搓揉,斟酌再三还是不放心问他:“你当真舍得将它卖了?”

这宝珠世间罕见,得此一颗做传家宝都可,就这般卖了便是他都有些舍不得撒手。

“自然舍得,那兔子也在梦里叮嘱我,定要用这宝珠换得粮食助乡民过冬。天地有灵,小侄曾敢据为已有。只恐要召来祸事。”楚骐郑重的说道,这话他即事说与自己听,更说给王仕延听。

王仕延听了他的话,心中一激灵,将那才生出的一丝贪婪压下。这宝珠来历如此不凡,若他敢贪为已有,那只兔子找上门来可如何是好。

也不管它是妖是仙,若是对王家施了诅咒,那于王家极可能是灭顶之灾。

“贤侄尽管放心,此事老夫定为你办妥。你为江陵百姓做所的这一切必定会感动上苍,保你一世万安。”

“不过是借花献佛,那只兔子才是有大功德的。只是,还请世伯为我保密,此事万不可让第三人知道。”

“你思虑周全,老夫懂得。”王仕延愈发欣赏这个稳重的后生,“你即来了就吃过早饭再走,待吃过早饭我召来其他几位家主一起看看这珠子,再托他们寻可收之主。”

这宝珠价值太高,除王亲贵宗外,一般人可要不起。

十日后,王仕延告诉楚骐,有人愿出千金换宝珠,他觉得这价格有些低了,但楚骐想也不想就点头同意。入秋后天越来越冷,桃道长推算今年霜,许会迎来第一场雪,介时若没有足够的冬衣和粮食,挨不到冬至就会有人冻死在风雪里。是以,眼下楚骐分外着急。

一事不烦二主,他托父亲与王仕延一道将所得到的千金全部都换作药材和粮食,为答谢两人的辛劳,他们可以得一部分。其余全部归衙门处理,在城外四门处设粥铺。

霜降那日果真大雪纷飞,早晨还只是偶有雪花飘荡,黄昏时就转为鹅毛大雪。一个日夜后,千里雪封。幸而两日前,县衙给每家每户都分发了过冬的粮食,虽然少,但总好过没有。无处去的灾民也可每日到城外早晚领两碗粥,县令还在城外支了?庐,供无家可归之人过冬。

然而楚骐所做的这些于天灾前都只是杯水车薪,但求能少冻死些人罢了。

眼看着到了除夕,楚骐忙完县衙里的事就准备回家过年,走之前他特意到后院,见一见道长。

桃佴是树精所化,一年之中最难挨的便是冬季。以往在桃林有结界和温玉池,一年都是四季如春,温暖适宜。来到人间后,这是他生平所遇到的第一个冬天。地面又冷又硬,他的树根刚伸进地下,就差一点被冻僵。所以,入冬后,他就不再从地下汲取养分了。

如此一来,桃佴便一日日虚弱下来。楚骐看了着急,他只得安慰说自己只是不适应地冻天寒,待天转暖就好了。楚骐想法设法弄了些煤炭送到他屋里,给他取暖,但那些炭烟大呛人不说,还十分不经烧。桃佴只是怕冷懒得动,有没有炭于他也不多重要,所以就拒绝了。

楚骐敲了敲门,听屋里传来闷闷的一声:“请进。”他推开半扇门侧身挤进,随身立即关上,将漫天的风雪隔绝在门外。饶是如此,还是让桃佴浑身一哆嗦,裹紧了身上的绵被。

“桃道长今日可还好?”楚骐将食盒放在床边的杌凳上,里面是一些清淡有小菜和面汤。

“一切都好,你且安心。”桃佴软懒的盘坐在床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回着他的话,神色困顿疲惫。

“这入冬后,道长的精神一日不比一日,莫不是病了?”

“没有,没有。我就是怕冷,到了冬日浑身发懒不想动。你用不着担心,等到春暖花开,我也就了开花了。”桃佴如今十分怀念温玉池的水,真想回去泡一泡。

“什么开花?道长莫不是病糊涂了?”楚骐哭笑不得的望着窝在绵被里一动也懒得动的人,有些心疼的摇头说道:“这些日子辛苦道长了。若不是在下有所求,道长此时已回道观,安然过冬了。”

楚骐并不笨,两个月的朝夕相处足以让他对桃佴有所了解。他看得出桃佴是比自己还要养尊处优的人,衣食住行样样精贵,是个被宠爱娇养着长大的精贵人。他曾说过,自己是偷跑着出来游历的,此前他不曾离家半步。

这样娇惯的人,如今被自己留在这简陋的厢房内,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每每想到此处,楚骐都心有愧疚。

“与大人无关,我是不忍看这一县的百姓受灾。你莫要多想多忧。”桃佴明白楚骐是怎么想的,虽然自己留在此处确实因他,但也是为自己的功德所想。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功德有所累加,而这一切也都要归功于眼前这人。若不是遇到一心为百姓着想的好官,他有再多的宝珠也无用。

风雪越下越大,家仆又来催促他赶紧回家,不然等天黑透了,雪更大,路也就更不好走了。

楚骐走前,照例从外面挖了一盆雪商进屋,放在炭火旁。他不知桃佴要这些雪水有何用,只知每天早晨这盆里的雪水都不见了。

桃佴看着盆里雪一点点化成水,如今他只是后悔出门时,没多带些温玉池的水。天再不回暖,他就要干枯而死了。

天黑尽,外面除了风雪声,偶有零星的爆竹声传来。待雪化成水,被炭烤得温温的时候,桃佴灭了油灯。一枝桃树根从床铺里伸出,放进水盆里。

楚骐伫立在满天的风雪里,望着脚下的半尺深的雪,怔怔发愣,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时,家仆小跑过来,抬手轻拍掉他肩上的雪,担心的问他:“公子不是还有话要与道长说吗?怎的站在这里不走了?”

楚骐抬头,闭了闭眼,待再睁眼时,双眸已是一片清明。

“无事,咱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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