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二章 往事难追

地藏菩萨的话使得丹墨璃面色一紧，心头有奇怪的念头一闪而过。

她含糊道：“这位是本尊早前在人间的结发丈夫，因为遭人暗算而误入妖途。后来为助本尊渡劫他亲手引爆六丁神火珠，导致魂飞魄散。这些年里本尊一直在苦寻他的踪迹，未料到他不知因何故竟是被困在万恶深渊下。所以本尊才求了冥主相助，去往万恶深渊救他现来。”

丹墨璃捡了能说的，而关于韩勨是上古人皇东皇太一的事却只字未提。说话间他暗中注视着地藏菩萨的面目表情，却不曾见丝毫异样。

地藏菩萨了然于心的轻点了下头，他虽对于韩勨能穿过后土的黄泉封印而堕入万恶深渊的事情心有疑惑，但见他们不明明说，也就不便再追究下去。

“原来如此，贫道多问了。还有一事贫道想请尊上帮忙，请尊上为贫道带一句话给冥主。”

“您请说。”

“请尊上转告冥主，往事已随风而逝，因果自有定数，也该是放下的时候了。”

这话早在黄泉封印里逐宸上神也曾说过，也托她将这话带给冥主。

丹墨璃不知此话究竟包含怎样的深意，但她仍点头应下。两人的话意相同，反正一句也是说，两句也是讲，大可不必为此而拂了地藏菩萨的面子。

地藏菩萨谢过丹墨璃，转身消隐在被红莲业火焚过的焦土上。

丹墨璃环视四周，此前来时这里花海无边，鲜红的彼岸花尽相开放。眼下再看去，只剩下一片漆黑的焦土，不见任何生物。由其看来，冥主与地藏菩萨间的恩怨很难消解。

“我们去冥殿吧。”丹墨璃牵着韩勨的手，慢慢朝着冥殿的方向走去。

“方才那名唤九幽的人与阿璃是何关系？”韩勨有些闷闷不乐的问道。

他生前是凡人，对神鬼之事的了解仅限于话本里所讲的故事，与山海经里所描述的文字。此前他并不知晓冥主是何人物，却听过地藏菩萨的佛号，方才他看到冥主出手竟能将人间传说佛法无边的地藏菩萨狠狠压制住，这才隐约明白，那个名唤九幽的男人来历不凡，还本领强横。

将自己与九幽一比较，韩勨心中顿时觉得酸溜溜的难受。

唉，想他可是连土地公都打不过的凡人，而那九幽的本领肯定比土地公高出海了去了。一想到围在自己妻子身边的人不论身份还是本领都比自己要强大许多，韩勨就觉得头痛万分。

“嗯？”丹墨璃愣了一瞬，随后看着他笑道：“这话该是我问你才是。”

不仅冥主，就连玉清上神与东华帝君他们对自己客气有礼，又顶力相助，这种种作为分明是冲着韩勨而来，自己不过是沾了他的光。

丹墨璃斜了他一眼，说道：“冥主乃是幽冥之境的主宰，生于上古时期。地位超然不凡，不受天道管束。他曾对我说与你是旧友，因此我能与他相识也是因你而起，你如今反倒是来问我？”

韩勨心中茫然，他觉得自己死过一次之后，这个世界似乎变得与过往不一样了。仿佛一夜之间，他从河边小村庄里一个默默无名的青衣小书生，变成了一个受到万众瞩目的焦点。他不明白在自己消失人世间的这段时日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这一些他不并十分在乎，因为不论世道如何改变，至少她未曾变过。

她能不顾险阻亲自来救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明。

两人边走边聊，丹墨璃一路走来将自己渡劫的事简单明了的说给他听，这让韩勨唏嘘不已。

冥殿里，九幽静静立在白烟深处的小桥上，若大的宫殿只有他孤寂的身影。

他望着黄泉中央数十万年不曾开花的红莲，刻骨铭心的思念与悔恨在他心中来回纠结。他守着幽冥之境，守着黄泉封印，守着这朵不知是否还会开花的红莲，一守就是数十万年。

他是高高在上，不受天道管束，自由任性的冥主，他也是孤独的守着爱人最后一缕魂息，时刻活在后悔里的混蛋。

丹墨璃与韩勨踏入冥殿，看到白烟深处那一袭华丽黑袍的身影，韩勨的心不由自主狠狠的跳动了一下。

“那老僧与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废话。”九幽看着红莲头也不转的说道，虽是询问但语气里的肯定却好似他心如明镜早知那人会说些什么。

丹墨璃笑了笑，她很清楚在冥境之内发生的任何大小事物断无可能避过冥主的法眼。跪在殿外请罪十殿阎罗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十殿阎罗也实在蠢笨的很，竟以为能凭借自己的那点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而瞒过冥主的耳目，如今，他们可得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来。

韩勨边走边打量着冥殿，在他看来这就是一座建在山顶处的空房子。虽然占地广阔，但屋内却什么陈设都没有。几乎占尽冥殿中央整块地方的黄泉，以及后方的冥主御座，是冥殿内仅有的东西。反到是头顶的屋顶，让他觉得惊奇。

抑头望去，仿佛是望进无穷的黑暗里，丝毫感觉不到屋顶的存在。直觉告诉他，这屋顶另有蹊跷。

黄泉被层层浓郁的白烟笼罩其中，从外面只能直到隐约的影子，而走进白烟深处，由烟雾凝结成的小桥方能看清黄泉的模样。

“原来黄泉的水真是黄色的？”韩勨一不小心就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随后又觉得自己的问题太蠢而略显不自在。

“不然为何会称它为黄泉。”九幽打趣道。他收起心底的思念与悲伤，又做回那个浪荡不拘的冥主。

韩勨轻咳几声，问道：“人们常含笑九泉，其他几泉可能看到？”

“日后你若还有兴趣，可自行前往观看。”

九幽说的是日后而非现在，因为他知晓当眼前这个男人恢复记忆后，必定不会对此等小事上心。

丹墨璃自然听懂他的话外之意，本就担心的心因此更加不安。

“你们与本主说说，在万恶深渊下究竟遇到了些什么，那里如今又何种模样了？”九幽感叹的说道：“那里是本主的出生之地，如今久不回去，也不知被祂糟蹋成了什么模样。”

丹墨璃闻言便一一将在万恶深渊下遇到的事细说给九幽听，最后又将逐宸托付的话一字不差的转述给九幽。

九幽听过丹墨璃的转述后，沉默良久，方才说道：“逐宸只说了这些？没对你说些其他的？”

丹墨璃心中一惊，暗道不愧是自上古活到今日，个个都如此高深莫测，弯绕曲折的心思让她望尘莫及。

“也说了些关于妖族的事？”

“哦？那逐宸当年话说得好听，心底到底还是放不下妖族，他是否让你带领妖族另谋出路？”

“冥主竟然知道？”丹墨璃很是意外，这于她而言乃是关系整个妖族生死的大事，原是轻易不敢说出口的。

九幽抽出骨扇，轻轻摇动，说道：“当然知晓，当年六界分立之初，在由逐宸带领的妖族可是称霸一方，地位只在神之下。若非后来生了变故导致黄泉枯竭，无法再压制万恶深渊下的众多恶鬼妖魔，让逐宸放下妖族投身到黄泉封印内，你妖族又怎会落到今日这般地步。

若是妖族一直就由逐宸掌权统领，他早已将你们带到天外天清修，再不管这世间的纷乱。只可惜，他到底未能如愿。如今即见到了你，他又怎能不说。”

“原来如此，是我们这些晚辈无用，未能继承逐宸上神的意志，让妖族轮作六界末席。现在想来真是羞愧，合该是要向上神请罪的。”丹墨璃不晓得过往种种事非，还以为此前逐宸对她的叮嘱只是出于对妖族一时的关心。而今再回想当时的情景，她竟觉得逐宸的话里有有几分愧疚，与一丝悔意在内。

“好了，如今人你也救了，话也带到了。你暂且先带他回去，待本主先料理完地府的事，再去桃林寻你。”

丹墨璃听到九幽毫不掩饰的逐客令就想带着韩勨先回桃林去，虽然她心中万分的忐忑不安，还不知道该如何跟韩勨解释另一个他的存在。

而韩勨却在原地纹丝不动，他的视线从黄泉里的红莲上稍稍移向九幽淡定冷清的脸，问他：“你为何这么着急的要赶我们走？是因为后土神喻？”

丹墨璃和九幽因他的话而同时愣住。

丹墨璃呆愣住，是她没能想到韩勨竟然丝毫不惧冥主的威严，说话得如此直白无理。她也知晓九幽只是借口要处理地府之事打发他们，只因后土神喻在落入到他手里就不曾在出现过，她又非蠢笨无知，当然也能想到这其中有关联。只不过，她没敢如此直白的问出来。

九幽则是因为被韩勨说中了心事而惊着了，手中扇子合上又打开，神情平静的说道：“本主不过是觉得太久不曾管理地府之事心中有愧，想早点料理完事。”

韩勨摸着菱角分明，轮廓精致的下巴，眉轻挑，他学着九幽方才的语气，打趣道：“原来你还是个会关心他人的良善之辈。”

九幽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又咬牙道：“本主只觉得他们跪在外面实在有碍观瞻，因此想打发他们尽快离开罢了。”

“我倒觉得他们跪在外面挺好的，想想能让十殿阎罗全都跪着不敢起身，这于你而言是多威风的一件事。你如何会觉得他们碍眼呢，不是应该让他们跪得越久越好吗？”

“你……”九幽气得想摔东西，可手边就只有一把扇子，这让无计可施的他更是气愤，“你还没恢复记忆就已经如此讨厌了。”

“从你的态度可以看出，恢复记忆的我一定优秀到你无法超越。”

丹墨璃再也忍不住转头笑出声来，韩勨若是调皮起来竟连冥主也无可奈何。

“直说，你究竟想干什么？”九幽递给他一个白眼，说了这么多，还不是有目的的。

韩勨也不知自己想要什么，他只是觉得对眼前这个空旷的大殿自己十分熟悉，冥冥中似是有什么在牵引着他。但这感觉太过陌生，他一时理不清头绪。

恰在此时，黑暗而幽暗的屋顶吸引了韩勨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