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杨氏的屋里也是一片冷寂，她屏退了下人们，独留杨嬷嬷在身边伺候着。就那样定定地坐着，目光放空的看着远处。

“春华，你说我是不是错了？”杨氏有些迷茫，许氏因为苏彦文纳了韩珺为妾来同她哭闹了一番，竟是连她都怨上了。可一边是弟弟的女儿，一边是妹妹的女儿，她妹妹中年丧父唯有这么一个独女，她总不能看着妹妹这唯一的骨血去死吧。可是现在，娘家与自己结怨，韩杨氏又被迫离京回福建去养老，仰人鼻息，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这样的结局就真的是好的吗？

杨嬷嬷不敢接话，只能在一边宽慰道：“老夫人心慈，总不能看着表小姐去死。韩夫人回福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看在苏府的面子上，那些庶子怕也不敢不敬她的。”

“老夫人，三少爷放狗进了摆酒席的院子。”门外一婆子急急忙忙前来禀报，说完就飞快地低下了头，她怕自己忍不住笑场，那场面实在是鸡飞狗跳都不足以形容。

杨氏想起苏清桓含泪声声质问为什么要让韩珺进门，刚扬起的那点子火就都消了。“胡说八道，三少爷怎会做出如此目无尊长的事情来，肯定是你们这些下人玩忽职守，闹出祸事为了逃避责任就污蔑主子。”哪有做子女的，去插手父亲的房里事，这传出去苏清桓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婆子也是机灵，马上就反应过来忙一叠声的告罪附和。

“去把三少爷请过来。”这孩子做事莽撞，不顾后果，可怎么是好。如今也是十岁的男孩子了，再传出点什么也不能再以年幼做借口了。

偏院的动静闹地有点大，苏清奺在自己院子也听到了声响，便差了人去问。打听消息的小丫鬟回来后忍着笑意脆声说道：“三少爷不知哪里去寻来的狗，在泥潭里滚了好几圈，在宴席上横冲直撞，泥巴撒得到处都是，一边狼藉。有条狗，还盯着大爷汪汪直叫。”

小丫鬟形容的很生动，苏清奺忍俊不禁，夏嬷嬷咳了一声，她立马又把笑意收了起来。苏清奺给了赏钱便让小丫鬟退了下去。她有些感慨，父亲纳妾，哪里有子女置喙的余地。不过苏清桓这做法确实解气，不管如何，这份勇气可嘉。虽然这举动不仅下了韩珺的脸面，连大爷苏彦文脸上都无光。“大伯怕是要责备三哥了。”

夏嬷嬷在一旁不赞同地说道：“三少爷这法子太不明智。他这样做除了在大爷那里留了坏印象外，就是让大爷更心疼韩姨娘，对她心中更是愧疚，等于把大爷往韩姨娘那边推。”

苏清奺虽然和苏清桓关系不睦到底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同为嫡系子女，和妾室天生是两个阵营，尤其是像韩珺这种身份的姨娘更是嫡系的大忌，不免有些同情苏清婉和苏清桓。

夏嬷嬷想着苏清奺也九岁了，一些话能说给她听听了，便继续说道：“将对将，兵对兵，姨娘对姨娘，通房对通房，作为嫡枝最上乘的做法应该是让下面的人斗起来。若下面的人越了线，直接收拾就是，和她们玩心机，没得降了自己的身份。”

在如今这样嫡庶分明的世道下，正室若还需要费心费力地与妾室斗法，那才是最悲哀的。苏清奺觉得，像小杨氏这样无宠又无爱的嫡妻，若真的对上心思深沉的韩珺，怕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想到自己已经九岁了了，苏清奺就恨不得时光能过的慢点再慢点。嫁人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她第一次投了一个超省心的绝世好胎，所以一点都不赶着投第二次胎。

虽然苏清奺不急着嫁人，但她身边的月晓确是到了配人的年纪。董氏前几日同苏清奺说起这事，按照董氏的意思还是嫁到府里面，以后能成为陪房跟着苏清奺。当然，董氏的意思也只是做个参考，现在苏清奺也大了，很多事情董氏都放手让她自己去做决定了。

如果不是董氏提醒，苏清奺根本没意识到身边的丫鬟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月晓是当年回京的时候，董氏从自己屋里调过去给她的，确实比月若，岁儿等几个丫鬟年纪要大上几岁，不过月晓这些年来，伺候的周到，又比其他丫鬟都稳重细心，苏清奺对她还真有些舍不得。不过就算再不舍得，也不能不让丫鬟嫁人吧。

苏清奺思量了几天，决定给月晓一个机会，如果她想脱籍出去，自己也不勉强，毕竟就算是下人也是有自己想法的，她也不愿留下一个不情不愿的陪房。所以找了个机会，把月晓单独留了下来，问道：“月晓，你家里人对你的婚事可有什么想法？”

月晓见苏清奺这么直白的问起自己的婚事，不由脸都红了。她就算比苏清奺大上好几岁，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害羞地回道：“全凭小姐做主。”

苏清奺倒是忘记古代丫鬟似乎很少能对自己的婚事做主，一般都是由着主子分配或者家里长辈做主，她想了一下后才说：“我做主是一方面，不过如果你想出去，那我也会成全你的。你跟了我一场，做事也尽心尽力，这个事儿我能应承你！”

月晓忙道：“小姐，奴婢不想出去！”她从被董氏那边送苏清奺这边，就知道自己以后要走什么样的路了，她并没有觉得不好。苏清奺并不是一个难伺候的主子，相反比一般的小姐脾气要好上很多，对下人也很宽厚和体谅，跟着这样好的主子，这一辈子还有下一代都能过的很好。至于放出去什么的，她是家生子，祖辈就是奴才，她完全没有这个想法。她现在在苏府过得很好，出去了也不见得过得会比府上好。

苏清奺见月晓不想脱籍，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自己是用后代人的想法去猜测了别人，可古人毕竟和自己受的教育不一样，他们打出生就是奴才，在他们的概念里，苏府就是他们的家，哪里有离家出去单过的意思？特别是月晓这类伺候府里小主子的大丫鬟，过得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好，何必离开自己的舒适圈去面对未知的未来呢？看来月晓说的全凭主子做主是真心的不能再真心的话了，对于下人来们来说，能得主子指婚也算是他们的荣耀，毕竟这份殊荣全府上下也没几个。

苏清奺赶紧把自己从思想误区更正回来，搞什么人身自由呀，那不是帮月晓而是在害她了。“成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明个儿也回去家里，问问家里人的意思，到时候我们再说。”如果她父母有相中的女婿人选，她也就省心多了，直接成人之美给个恩典就行了。

大家都知道月晓回去是为了何事，月若几个同月晓处的熟悉的，都跟她开玩笑打趣她。夏嬷嬷对苏清奺说：“九小姐，你若自己不好抉择，可以让二夫人帮你指个人给月晓的，相信月晓也不会有异议的。”

“嬷嬷的意思我明白，让我找个对自己有利的人家，毕竟月晓以后是要做我陪房的。可是我想的是，我主要用的人是月晓，她要嫁的人，如果不怎么中用，那我就安排在不起眼的差事上，也耽误不了什么事情。月晓跟我一场，我总想她能找个称心如意的，再说了，这几年处下来，月晓的眼光我还是相信的。她不是会给我惹麻烦的人，况且既然月晓都打算好了以后要跟着我，难道她的父母会不知道吗？

肯定也会给她找个差不多的人家，那些想娶月晓的，怕也是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再者，他们自己选的，我回头直接给个恩典，若以后月晓真的过得不好，也不会因此跟我有了嫌隙。”苏清奺又不是没见过那些当媒人当得不好反而成仇人的。以后月晓肯定是重用的，万一因此有怨被别人收买了，那可真是防不胜防了。

夏嬷嬷一听，琢磨了一下，可不是这个道理，倒是她局限了。这九小姐真的是与众不同啊！说起来是苏清奺是由夏嬷嬷在教导，实际上越是相处夏嬷嬷越是觉得自己有很多事儿都是教不了她的。人与人的天赋还真是不同，她现在也就在吃食上和经验上能教着苏清奺了。不过这几年她对自己这个老婆子也很好，跟着苏清奺，她以后也算是老有所依了。

对于一个没有儿孙后代的女人来说，看着苏清奺慢慢成长，可是说是这个过程中寄托了夏嬷嬷的不少感情。她常常会想，如果自己有个孙女，是不是也一样这么聪明伶俐，又贴心孝顺呢？常言道真心换真心，苏清奺对夏嬷嬷的用心，在潜移默化之下也影响着夏嬷嬷，现如今夏嬷嬷也是真心把苏清奺当成孙女来看的。

女儿家的皮肤是要从小养起来的，苏清奺的皮肤底子好，再加上夏嬷嬷的宫廷秘方，现在真的是特别的好，如今年纪小还看不太出来，等长大了，那就能比别人好上太多了。想当年，明昌公主的肤色那也是一个出色，这中间少不得夏嬷嬷的功劳，只是后来明昌公主被伤透了心，这人没了动力，就什么都不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