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白发酒痴

耀武扬威的马童，华丽装饰的马车，挑得高高的酒旗，不用看都知道，这一定是徐州府沧水县最出名的黄氏酿酒坊的。

能在徐州府昂着头说话，说明这位黄氏酿酒师大有来头。

牧七不想招惹麻烦，忙上前把张把式拉开，江无冬顺手把马车的车头调转。

“嗬！”

马童打马先行走进酒坊，车身摇晃，车帘微微掀动，一双深谙的眸光从车帘后面闪过，当那双眼睛瞟过牧七如皎月似的面容时，居然诡谲地弯眸轻笑。

“这年头，连像样的酿酒师学徒都没有了吗？居然连乡下女人也出现在驿馆，古桐县牧记？没听说过！”车中另外一边的暗处，一道清亮的女人声线幽幽地扬起。

那双深眸的主人敛了笑意，轻咳震声。

马车外面的小马童，立即回身恭敬问话：“黄大家，您有什么吩咐？”

“去看看，古桐县的王至来了没，那厮去年偷走我的酒，还欠着我五百两银子！”黄爵的声音粗粝而深沉，带着强势的霸气。

马童应了声派人去问，这边黄氏酒坊的马车已经转进后院最宽阔的停车位置，见黄氏酒坊的马车停下，十几人一拥而上。

有黄氏酒坊本家的伙计学徒，也有不少其他酒坊的酿酒师，众人等在马车跟前，皆抱手半弓身相迎。

“恭迎黄酒仙！”

牧七刚好跟着自家的马车转了个弯，远远地看着这边的排场。

“还黄大仙呢！什么称呼这是？”张把式不屑地瞟了眼，去拉头马，很爱惜地轻拍马颈上的鬃毛。

江无冬干脆不地道地笑起来，岳灵仙也没见过这场面。早听说厨师、酿酒师的行当里，师门派别也很重要，今天还是真开了眼。

毕竟，从马车上飘然下来的，居然不是相像当中的白发老头子，而是翩翩俊俏的青年。

他的身后跟着位俏丽明艳的女子，背着身瞧不出什么年纪，不过衣饰倒是颇为讲究，不比普通的官宦人家差。

与他三人的着眼点不同，牧七仔细盯着的却是他们的马车，马车的后面挂着个不大的车箱，车箱里放着个密封的大木箱，木箱下面有滴出的水。

莫不是这么贵重的酒，洒出来也没人在意？

牧七提了提鼻翼，打算嗅出酒香。

然而，一股浓烈之中泛着丝丝甜香的酒气从身旁传来，牧七侧身时，已经有个头发花白布衣老者，抱着个酒葫芦笑盈盈地瞧着她。

“丫头，我一个人走了几十里的路，累得脚上起泡，鞋子磨破，能不能……”老人家面色微润，眼眸闪亮，后背的筐里还有几个酒葫芦。

“不能！”岳灵仙横上一句，把牧七扯到自己身后，一副护住自家傻妹妹的模样。

老者不怒反笑，举起手中的酒葫芦，“我不过是想跟你们搭个伙，搭个肩儿，就跟这位老哥住一间房就行，我可以用这酒来换！”

浓郁之中泛着陈年的酒麯幽香。

牧七不用细嗅，便可以猜得到这酒至少是十年之上的佳酿。

“老人家，别听她的，成，都成，搭伙没问题，房间恐怕得你们三人挤在一处。”牧七方才眯成一条缝儿的眼睛，瞬间因为那几个酒葫芦立即闪出光亮。

江无冬倒是没拒绝，只是眉梢挑起半边，尖锐的目光落在白发老者虽然破旧的布鞋上方，虽是当真步行而来，裤角上不沾半点尘土。

一个练家子日行几十里路，根本算不上什么，只是这样一个深藏不露的老头子，为何要与牧记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坊搭上关系。

“好！还是这位姑娘通情达理，我乐某人说话算话，不止是这一个葫芦，这里面的你若还能猜中，我就都给了你！”

“猜什么？”牧七早就跃跃欲试。

岳灵仙看着牧七不争气的像个容易被欺骗的小孩子，怒瞪老者，“莫听他的，七娘，你忘记江……夫子说过的话了？”

牧七根本没听岳灵仙说什么，围着老者转了两三圈，先指着他手中的酒葫芦道：“去年的桂花，却是十年以上的酒，甜香过于浓烈了些。”

说完，她又趴在背筐上，轻嗅了两下，挑出一只最小的葫芦，“我就要它了。”

这里面的酒恐怕也是二十年以上的陈酿，闻起来像是味道清淡，偶然能闻到的那一丝儿酒气却如锋利的刀剑划过，这酒的度数不低，且能贮存到如此完好的程度，此人家中定有深埋的酒醢。

“我还没说，让你猜什么，你倒自己挑上了，能说出它的源头，给你也无妨！”老者笑的白眉弯起，微红的印堂上带着些许的油光，当真是鹤发童颜。

牧七四下里瞧了瞧，没人注意到这边，这才低声道：“这是经久的陈酿，是用上等的高粱酿制而成，我给它起个名字吧！”她又低头微嗅酒香，“就叫它烈焰，如何？”

酒香浓郁，赤烈如焰烤。

方才她也只是粗略地嗅出背筐里的几种酒香，就已经知道面前的老者不是普通人。

“哈哈！好，好名字！好名字！”老者仰头大笑出声，牧七也跟着笑的有点傻气，“咋？不行么？”

“好，就叫烈焰！”白发老者跟着张把式去了牧记预订的地字号房间，江无冬和张把式把装有比赛用酒的木箱搬出来，依次摆放在房间角落里。

白发老者先是皱眉去瞧，接着又凑近了去闻，最后居然在一个小木箱边站稳，“丫头，这酒换不？”

这还真是个老酒痴！

“不换，是你说要给我酒葫芦，我可没说要跟你交换。”牧七拢住秘制小五粮，那坛酒是她早先给江霄陌单独酿制的，里面除了五种粮食之外，还加了药材。

因为这一次要参与贡酒评比，她才拿出一小坛来。

其实其他两坛小五粮的味道也不错，只不过日子短了些。

“盯着干嘛，不换就是不换！”牧七干脆把那个小木箱抱回自己的房间，放在了床头架上。

江无冬给隐在暗处的暗卫递了眼色，暗卫接到指示立即盯紧这位姓乐的白发老者。

徐州官驿有好几处，住在东城这边驿馆里的倒是有不少来参与贡酒选拔的酿酒师，不过多数人没有参赛资格，只是去观摩。

吃过午饭，牧七和岳灵仙又去逛了几条街，买了些小食和小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