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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琼花

谢景行话被刺了一下也不恼,神色一如既往,声如冰雪:“刚才多谢小妹援手,看来小妹已得神医谷医道真传。”

闻梵音眸光通透,声音温淡柔软却有一股辛辣的讽刺:“您已出家,出家之人六根清净,斩断尘缘。您这小妹之称从何而来?灵珠佛子。”

最后这一声称呼让谢景行无言以对,他虽已出家,却放心不下家中。尘缘未断便未剃度,这一生他都在拿不起放不下间徘徊。

谢景行被戳中痛脚也不恼,只转着手上圆润的佛珠,声音泠泠似玉石相击:“我乃俗家弟子,唤你一声妹妹还当得起。”

他停顿了下,话锋急转而下,直白了当:“不知医道一脉是否可以起死回生?”

闻梵音神色从容,唇角的弧度也没有变化,声音却似是微微低沉了几分:“如此天方夜谭之事,兄长居然也会问出来,您竟如此不智!”

起死回生这四个字似乎让她十分不悦,她罕见的泄露出几分本有的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特质,双眼深如寒潭,一向带着笑意的面容也沉静极了,像是黎明将至前的黑夜,无端让人感受到暗涌袭来的危险凌厉。

“天地自有规律,生死各安天命。生与死的界限也绝不会斩破。”闻梵音一动不动凝视他的眼睛,眸中暗影沉沉,像是厌极了这等逆天而为的人。

谢景行转动佛珠的手一顿,有点冷漠的怅然恹恹:“是小僧唐突了,施主再会。”

他转身准备离去,得不到想要的后竟不愿再敷衍半分。

闻梵音微微偏头,不笑时眼睑压成一条直线,锋利如刀,是说不出的危险:“佛子且慢走,在下尚有疑问,还望解惑。”

谢景行念头一转,便猜出她想问何事:“施主想知道小僧为何会轻易中招,惹得邪祟附身,以至于侵入谢家吗?”

闻梵音知道这人愿意给她答案,周身惹人警惕的危险悄然消失,唇边笑容比桃花还和煦无害:“还请灵珠佛子不吝赐教。”

谢景行闭了闭眼,声音含着一丝淡淡的悲:“每日辰时,我会前往佛寺后山为琼花树浇水。若是雨天,我也会撑伞去看望它,风雨无阻。前些日子,我察觉到琼花树下的野草上带了一丝污秽之气,抬手便将其超度。今日看来,那邪祟却是在琼花树上。”

闻梵音不问为何邪祟在琼花树上便让他如此轻易被邪祟沾身,总归是他心境有瑕:“多谢佛子解惑。”

谢景行微微一笑,没有任何含义却偏仪态出尘:“替我问老祖好,让她老人家担心了。”

闻梵音微微颔首,目送他离开。

很明显云霄真君早已察觉到灵珠佛子身上的不对劲,这才让她过来看看。不过她挺好奇云霄真君是让她过来看看是否有能力解决,还是只单纯的兄妹见上一面。

云霄真君,果然不凡啊。

谢景行离去后,竹海很快便来了其他人。

首当其冲便是郑明舒,随即便是卢衍,接着王灵均几人也过来了。除了谢归亭外,其他五位少君都到了。

他们与谢景行恰恰好的错开,一切都好似意外。

“流光离开了?”李玉恒四处看了看,伸手凭空一握,只能抓住些许檀香气,走的还挺急。

闻梵音走上前,不带半分烟火气的坐在一旁的竹椅上,语气意味深长:“灵珠佛子刚已离去,你们正正好错过了,当真不巧。”

郑明舒长裙拖曳,云鬓步摇轻晃,她语调优雅道:“梵音莫要放在心上,有缘无分本就强求不来。”

李星朝手里拿着一个甜枣,啃了两口后才瞥了眼卢衍,才对满脸落寞的李玉恒说:“兄长,流光暂时不会与我们见面的,他心结未消。”

或者说,谢景行不愿与他们中的某个人见面,或者是愧疚,或许是别的。

而这人,便是卢衍。

李玉恒嘴角抽了下,他们都清楚流光的意思,但都看破不说破,唯有这个弟弟百无禁忌。

杨轻侯将手帕塞进李星朝手里,温声道:“擦擦手。”

他像是照顾孩子一样照看着李星朝,见李星朝擦完手后,这才说道:“瞬平,你与星朝年岁相差不大,怎就未曾有他半点聪明。”

李玉恒翻了个白眼,走到王灵均身边生闷气。阿弟有杨少君撑腰,他也有王少君这两肋插刀的好兄弟!

王灵均显然看出他的想法来了,毕竟几人同处一处时这场景发生了不止一次。

卢衍端坐于轮椅上,清冷的侧脸面无表情,他显然也清楚谢景行的想法。

他摩擦着手中的书卷,嗓音低沉淡漠中透着警告:“莫要再提他。”

众人见状,便不再关注谢景行。

郑明舒见闻梵音神色好奇,低声将这往事告知了她。

谢景行与卢少君的妹妹卢琼从小定亲,二人一起长大,关系都还不错。但谢景行长大后,有一日外出碰到了苦渡寺的悟善大师,二人聊了一个时辰后,他便随其前往苦渡寺出家。

谢家主打也打了,关也关了,可谢景行不改其志,端得执拗。

长辈如何能拗得过小辈呢,谢家主无奈之下,亲自前往苦渡寺与方丈大师商谈,让谢景行在苦渡寺带发修行,做那俗家弟子。

卢琼听闻未婚夫出家之事,便日日前往苦渡寺探望,想要劝说他回头。二人在苦渡寺朝夕相处,感情竟比之前还好。正所谓最难消受美人恩,谢景行要出家的心也动摇了。

可突然有一日,谢家人收到消息,有人寻到意外丢失的谢家女郎,谢家人心中焦急之下便立刻前往,谁知路上遭遇伏击。

当时谢家少君不曾确立,但默认为谢景行。在这种情况下,卢琼作为自小定亲的谢少君未婚妻,在谢家也是下代主母,她当仁不让跟着谢家人一起前往。

也就这一次,他们都丧了命。

距离他们出事已十一载,卢琼没了后,卢少君与谢景行割袍断义,不再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们不是仇敌,也不是兄弟,互有恩怨却克制忍让。

卢家恼怒谢家连累了卢琼,谢家也愧疚难当,两家年轻一辈本亲如一家,如今却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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