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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夜会

沈崖香懒得再看沈宝平,她轻车熟路地走到桌边,在桌上摸到两个精致的糕饼盒子。

这跟杨氏夫妇来沈家看望答谢的时候带的盒子是一样,出自宝庆斋,每个盒子都是八小格,装着不同果干蜜饯,一共是十六种,另外还有几样用油纸包着的点心。

在细节上,容隽都能做到极致,何况这种礼节呢,她哼了哼,也没有兴趣拆开看,又往抽屉里摸了摸,摸到个小罐子拿了出来。

里面是紫砂糖,她见夏氏用过,沈宝平这儿也是有的,他每天早上都要吃一碗糖煮蛋。

舀了两块糖,沈崖香又站在了床边看着沈宝平,正想着给他一点教训,既然他这么喜欢童子尿,他床底下就有夜壶,给他喝点儿也不麻烦。

可还不等动手,沈宝平突然坐了起来,倒将她吓得一跳,正想将他弄晕,对方却突然发狂般地在床上乱捶,同时用力地吸着鼻子,他两个鼻孔都堵死了,又跟以前一样,生生将自己给憋气憋醒了,因为太过困倦眼睛并不曾睁开。

这不是沈崖香第一次见此情形,她眼疾手快,赶在沈宝平一嗓子嗷出来之前,往他昏睡穴上一按,见人软倒下去,才吁了一口气。

然后又耐不住探了探沈宝平的鼻息,还给诊了脉,在他鼻翼上捏了捏,暗道了声活该,此次他的鼻症症状跟以前一样严重了,但病因并不同,已经萎缩的软肉倒不会再长出来,这次是鼻子受到刺激了,要是找不出源头彻底避开,时间一久,还有更痛苦的下场等着他。

但这也不关她的事,沈崖香没再耽误下去,赶紧出来,又去鸡窝里摸了摸,摸到了六个鸡蛋。

夏氏习惯在每天早饭前捡鸡蛋,这六个都是今天的。

沈崖香略犹豫了一下,揣走了五个蛋,又折返回厨房,煮了一碗紫砂糖鸡蛋,这才端着两个冒着热气的碗,绕到南屋的正门处。

南面的这间屋子是去年新起的,据说是沈宝章赚了钱拿回来给盖的,但因为他大多数时候都不在家,说是跟人跑镖局,所以有大半年都是空着的。

现在容隽肯定住在那里,除了沈宝章的房间,北屋也没有多的地方能给他住了。

她在门口站了片刻,踌躇了一番,再次折返了回去,摸出一壶没有开封的酒拧开了,也不去拿个杯子,对着瓶口就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然后横臂抹掉嘴上的酒渍,再度原路折返,这次一气儿走到了南屋厢房的窗户下。

木窗的窗板是开着的,有窗棂隔着也不担心有人能钻进去,她在窗棂上敲了敲。

屋里隐约传来翻身的声音,跟着是容隽暗哑迷糊的声音:“谁?”他应该是清醒了一些,很快便道,“是崖香吗?”

沈崖香沉声回应,“是我。”

屋里静默了片刻,随后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

容隽爬了起来,还给她开了门。

沈崖香这才注意到月亮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将天地间照得亮堂堂的,面前的容隽清晰可见。

他应该是赤膊穿了条亵裤在睡觉,这会儿正在穿亵衣,白日里看着很瘦,但其实很结实,宽肩窄腰,从肋骨往髋骨的方向上,腰身迅速收缩,盯着他的腰身,沈崖香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崖香找我有事吗?”容隽问,“你喝酒了?”

沈崖香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他脸上,见他眉梢微扬,眸光幽沉,唇紧抿成线,与平素迥然不同。

她听过一种说法,薄唇的人薄情,其实他的嘴唇就很薄,可他不一样,因为平日里总是微微翘起,倒是一点也不显冷漠,此时一抿紧,一点也不像平时那般斯文清隽,整个人比之平时多了凌厉锋芒。

这陌生感顿时让她的决心偃旗息鼓了一半,半夜三更来找他,他猜到了吧,是厌恶了吧?

想好的借口在沈崖香的喉头滚了又滚,不知道是酒的影响,还是她准备的那些不知羞耻的胡话太难听,将她的喉头都滚得火辣辣的,却又迟迟说不出来。

她不怕羞耻,只是不想容隽厌恶她、恨她。

她垂下眼帘,手指收紧,萌生退意。

容隽目光微闪,“怎么了?”他温声问,“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沈崖香抬起头来,见他还是那副温润模样,眉目舒展,嘴角蕴笑,方才的一眼仿佛只是她的错觉,“我……”

“进来说话吧。”容隽说。

沈崖香皱了皱眉,心中莫名地有些恼怒,夜半三更,他竟让她进门!她暗暗的深呼吸了一次,决定看看再说。

她没有马上进屋,只把手上的两个碗递给他,道:“今天中暑,容易天热,所以给你熬了一碗补药,给你补补。”

说完,她就想打自己的嘴,什么乱七八糟的,舌头像打了结,对不上在心里过了几遍的那句话。

好在,容隽并没有笑话,似乎也没有发现她的紧张。

她赶紧描补道:“今天天热,容易中暑,这碗药你喝了好上火。”

啊呸!

“哦?”容隽一脸狐疑,“上火?补什么?”

两次都没有说清楚,还差点露了馅,她要懊恼死了,再看容隽正色望着自己,心下都有些佩服他,不知道他是真没有发现还是装的,没有让她太过难堪。

“什么也不补,”她有些自暴自弃的,简短道:“解暑,药。”

容隽目光微顿,这才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容:“这样啊。”

沈崖香迎视着他的目光,让自己看起来坦然无比,又道:“还有这碗糖水鸡蛋,给你垫垫肚子。”

夏氏的厨艺也一般,弄不出什么好入口的饭食来,他多半也没怎么吃的。

容隽看看面前一大一小的两个碗,笑容扩大,“原来是给我送药和送吃的啊。”他接过去,“谢谢你啊,崖香,我今天是有点中暑了。”

沈崖香“嗯”了一声,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笑容,心中再次生出一丝动摇,不想以后再看不见他对她笑,她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如果他赶她走,那今天就算了,她把药端走也有理由。

如果他让她留下来说话,那她绝对再也不犹豫了。

她恶狠狠的想:他如果留她,她就算是只惹人厌恶的苍蝇,那他也是有缝的蛋,谁叫他不注意男女之防?她是个女的啊,还是个曾经跟他有过婚约,早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人。孤男寡女的,活该他有此一劫!

容隽狐疑的看着她,“还有事吗?”

沈崖香摇了摇头。

容隽笑道:“反正也睡不着,不如陪我说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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