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默契
卓鲁代敏暗暗握紧了手中的长枪,不动声色的扫视四周,但见群山荒凉,山道寂寂,蜿蜒向前,空无一人。
他微眯着眼睛看向天空,玉爪俊就在前方上空中盘旋,距离太远只能见到一个小黑点,除了指示逃走的石抹德馨的方向之外,并未有其他示警,所以附近至少三五公里内应无人烟埋伏。
只有姜希夷一个人。
而己方不算勃极烈,还有五人,俱是精锐。
杀了他,就相当于断掉大兴皇帝臂膀,对朱里贞来说是一次极难得的机会。
他的脸色越发黑沉,眸子里已有杀意,但手中长枪只略微一转,就听一亲信高声道:
“国师十五岁之时,就凭一己之力平定景泰五年的叛乱,听说千军万马,万箭齐发却无法近其身,可见道家秘法和阴阳术之精妙神奇,不知我等能否有缘一见?”
姜希夷只笑了一声,倒没说别的。
这亲信又讪讪拱手告罪:“冒犯了。”说着看了眼卓鲁代敏,打马往后退了一步。
但他的目的也达到了,卓鲁代敏赫然回神。
他虽然不曾与姜希夷过过招,也对所谓的炼丹术和方术嗤之以鼻,但凭对方轻而易举就将勃极烈给毁了,还有方才两声爆响,其实力就不容小觑。
传闻不可全信,但也不可全然不信。
何况此时他的境况也危急,姜希夷是否有别的倚仗也不清楚,再耽搁不起。
想明白了,眸中杀意渐退,拱手道:“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国师炼药了,就此告辞!”
姜希夷讶然问道:“你们打断我炼药,害我错过良辰吉时失了药效,就想这么一走了之了?”
卓鲁代敏将长枪往身前一横,他虽已改变主意但如果对方宣战,则死战。
“国师待如何?”
姜希夷对他的杀伐视而不见,依旧不疾不徐,温声道:“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能够用其他办法解决的事情,一般不想打打杀杀,有道是,天道承负,因果报应,今日种恶因若不了结,日后必承恶果。佛家才说来世,我们是信现世报的。”
这话说得,仿佛刚才出手伤人的不是他。
卓鲁代敏咬牙问道:“所以?”
“你肯认就行。”他似乎就是随手一指,点了卓鲁代敏的坐骑,“就它吧。”
卓鲁代敏一愣,座下虽是宝马,但出来为了掩人耳目也不是什么极品,这样成色的马匹,朱里贞也不缺,但被人要走坐骑,既古怪又觉得憋屈得很。
恰好此时玉爪俊又回来了,在上方盘旋低唳,这是它侦察到特殊情况时的反应。
因有外人在,他也没有召回玉爪俊,时间紧迫,他没有因为马再跟他纠缠下去,翻身下马,另骑了勃极烈的马,“日后还有机会见国师再讨教道家教义!”
姜希夷不再阻拦,却是突然一抬手,只见一点寒光微闪,就听上方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玉爪俊往下急跌又振翅摇摇坠坠地往前飞走了,几根沾血的羽毛从半空飘落下来,显然是受伤了,还不知道现在伤势如何。
“你!”
“我极不喜被畜生窥视跟踪。”
卓鲁代敏一脸阴沉注视着对方,然后策马调头离去。
山道上归于平静,却没多久又被一阵哒哒哒的声响给打破了,他循声望去,却见小路上灰尘四起,灰雾中一个人一骑渐渐显露出来。
他牵着马缰,迤迤然朝着对方走过去。
没走多远就和匆匆而来的沈崖香碰见了。
她骑着一头灰扑扑的骡子,头发汗湿了贴在面颊两侧,一见到他,从骡子上翻身下来,不及站稳就急吼吼的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是跑这里来了,你有没有遇见什么人?”
她此时还惊魂未定:“那彩烟也没有放多久,你怎么跑得如此快,这就到了?”
放了彩烟之后,她就觉得要糟,倒不是因为私自弄出响动吸引戍边守将和公差犯了国法。
反正山中无人,没人看见是她放烟火,石抹德馨自己是个大兴人更不会说出去,她死不承认,谁也冤枉不到她头上。
她是担心此事被容隽知道,在小安屯是能够看见这彩烟的,他肯定能够猜得到是她。
早年在永宁的时候,他去看望她,她没有什么能够回报他的用心,曾悄悄地给他放过那种无法升空只有些微声响的彩烟。
男人点点头,“是遇见了人,几个胡人。”他将马缰递给沈崖香,“正好找到了我的马,昨天来的时候骑马过来的,把它放山里了,所以才快一步,倒是你……”
他瞅瞅那头大喘气的骡子,有些忍俊不禁又有些动容,将她的湿发拨到耳后,又道:“这匹马就快生产了,等小马生出来之后就送给你。”从小养着的马跟主人感情更好,更好驯化。
卓鲁代敏的马,他可不敢直接就送给崖香用,但其孕育的良种倒是可以,若非如此也不必选这一匹。
沈崖香差点被他给带偏了话题,“嗯”了声,又重新接上了之前的话题,问道:“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说话间,她还围着他转了一圈,又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了一回,见他无异样,才彻底松了一口气,问道,“那他们人呢?”
“已经走了。”
“走了?”
“嗯。他们本来还想去山上看看彩烟,我劝他们不要上山,这里距离仞山关很近,肯定惊动守卫,他们就速速离去了。”
这话沈崖香倒是很信,她原本就是打着这个主意,“那就好。”
“也不好。”男人直视着她,问道,“山上的彩烟是你放的,为什么在这里放还弄出那样大的动静?”
沈崖香这才心中一虚,不敢直视他。
他那样正派磊落的一个人,连被她下了药,在意识清醒的时候,忍得辛苦却都坚决不碰她,非常的有原则。如果知道她明知故犯了国法……还不知道会如何的震惊和失望!
她的目光闪了闪,垂下头道,“我也不是故意的,下次不会再犯了。”如果再遇见危机时候,她会想个更周全的法子,在不触犯他的底线的情况下保全自己。
生怕他不信,她强调道:“是真的。”又小声地为自己辩解,“就是今天的事情,我也是逼不得已的。”
对方不置可否,只道:“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