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怀疑
沈承业的脉象显示,行脉迟滞不畅,结在关元,淤堵不下,而且这是因为外伤造成的,当初伤及气海但并不致命,只是却极难让女子受孕。
这伤起码也有小二十年了。
毕竟时间拖得太久了,具体有多长时间还需要另行详细检查。但如果能让沈崖香看看伤口或是就近探探穴位,她就有把握诊断出具体的受伤年份。
这会儿只是把脉,也不敢说绝对准确,但这种脉象,起码在近十五年内是无法让女子受孕的,这一点她还是有把握可以诊出来的。
这就非常有意思了。
夏氏共有三个子女,最年长的沈宝章,时年十九,而她和杨霓同日出生,都是十七岁,最小的沈宝平才刚刚十二岁。
三人都在二十岁的范围之内,沈宝平的年龄更低于她诊断的十五年内。
两个大的不好说,毕竟眼下不能断定沈承业的病情是逐渐恶化的,还是一开始就已经因外伤毁了根基。
但,可以肯定的是,沈宝平的来历绝对不那么纯粹。
沈崖香看了沈宝平一眼,对方就站在沈承业的身后,见沈承业被她拉住,还冲上来想要与她拉扯,被她用力地一脚将人踹开去老远。
既然多半与她没有干系,她也没必要手下留情忍着他了。
沈宝平长得敦实,被踢得后退两步之后,就撞在一旁别人家的土墙上了,那土墙都震了震,他发出一声闷哼,然后捂着肚子坐在地上嗷嗷地哭了起来。
夏氏恶狠狠地瞪了沈崖香一眼,赶紧过去看儿子。
沈崖香漠然地收回了视线,就对上了沈承业因为愤怒睁大而发红的眼睛。
年轻时他走过镖,有一些功夫底子,身体强健,力气也不小,此时愤然用力地就要挣脱,却又被容隽不动声色地给按住了。
沈承业挣脱不掉,恼怒地道:“你还想反天了不成!?老子是你爹!不怕天打雷劈的玩意儿,别说你还没嫁人还要依靠老子,就是你嫁人了,也别管你嫁给谁了,老子要去告你,你也得老老实实地去挨板子!”
此话倒是不假。
父母告子女,对错先不究,子女先挨三十板再说。
沈崖香却是压根不怵,她嗤了一声,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沈承业——这个极有可能是她血缘上亲生父亲的可怜男人,当然,也有可能不是——她并没有生出一丁点儿同情心,只觉得讽刺极了。
再想想沈承业突然动怒前的对话,猜测他应该是知道自己有这病的,但看他对沈宝平重视的态度,恐怕还心存侥幸的吧?
此时她甚至还在想:如果自己跟沈家没有任何关系就好了,那沈承业不喜自己,夏氏厌恶自己,她根本无须放在心上,反正他们都是外人而已!
她也不在乎自己的爹娘是谁,更不想知道自己的来处,这两对爹娘早已经磨灭了她对爹娘的所有幻想。
她的神色不断变化,容隽心疼地看着她,心中一恼,按着沈承业的手使了点儿巧劲,将对方的力道都给卸掉了。
沈承业被她满面讥诮给刺激得血往上涌,因为愤怒暂且也没有察觉到身体的异常,只当是拉扯中被对方按压扭了几下,没太当回事,咬牙切齿道:“你个死丫头还不放手!是想弑父不成。”
沈崖香将他往前一推,也顺势也收回了手,冷漠地道:“那你得先是我爹才行,我看,是不是恐怕也不大好说!”
说完,她还不加掩饰的,鄙夷地乜了乜夏氏。
目光如利剑般直直地刺进对方眼底,夏氏竟被看得瑟缩了一下,直觉想要避开她的目光,但她还是咬牙忍住了,竭力保持镇定地与她对视,眼神却控制不住的闪了闪,然后也不知是真吓还是假伤心,就趴在墙上捂了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竟然生出这样坏我名誉,要杀死我的女儿!被女儿指着辱骂,我还是死了算了。”说着她突然直起身来就挤开人群往外跑。
有个妇人一拍大腿,嚷了一声,“啊呀,她往井台跑了,别是要跳井!”
沈承业满面戾气,也是真恨上了沈崖香,他喘着粗气,眼眸赤红,收回视线后拔腿就跟了出去。
沈崖香的目光追随着他们离开,却并没有去追赶的意思,反倒是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一哭二闹三上吊,挺会为自找台阶下,可这不是心虚是什么?真要寻死,就地往墙跟的石头上一撞,保管死得透透的。
还能跑,就说明并不是真想死。
只是想以此来反击,希望能逼死她而已。
沈崖香此时才觉得,自己没准儿真的是夏氏所出,两人一模一样的冷血无情,不留余地,不在乎什么脸面,还同样能够豁得出去。
思及此,她对自己身体里的血液都产生了厌恶。
厌恶、不耐烦、嫌弃、冷漠……种种情绪交织,独独没有畏惧。
对夏氏这样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她着实没什么可畏惧的,还有心情跟容隽说:“对不起,容兄,竟然让你陪我与人吵架撕扯,你也是破天荒头一回吧?”
容隽看着她故作平静的样子,心疼道:“确实是头一回,但我发现还挺有趣。”
沈崖香瘪了瘪嘴,道:“恐怕你还得要你再陪我一会,我还要善后,可是很腌臜,不知道你怕不怕污了耳朵……不然,你还是先回避一下吧,你站在这儿,我放不开手脚。”
容隽扯了扯嘴角,道:“无碍,容家也腌臜,我先看看你够不够实力。”
沈崖香还是推他,垂着眼帘道:“你还是先回避吧,我不想被你看见,你只需要看我的优点就好了,你要是看了,想起来就心寒了怎么办?就这一次,真的,以后我跟你学,保管不叫事情发展的这么难看。我吵架可难看了,特别难看,你别看了吧,别看了吧。”
容隽拉着她的胳膊纹丝不动,有一瞬间,他都想叫小姑娘认识认识真实他。
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见她眼中的自厌情绪,还是将这话又给咽了回去。
真叫她发现,自己办的事比她想象得难看得多,也会厌恶他吧?
不管怎么样,走是不可能走的。
这时,人群外传来一声苍老威严的声音:“真是岂有此理,青天白日你一个女子,竟然要逼死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