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1
阿邻眼疾手快将人一把给拖住了,对方的力道之大竟直接拽着她一起倒在了地上,沈崖香伸手去拉也没有将她拉稳,只能和石抹德馨扶着她二人起来。
此时,这家门口一个六七岁的男娃被屋内的老妪给推搡了出来,扑倒在地。
他眼眶噙泪喊了声:“阿奶。”
却换来对方无情地一声呵斥:“谁是你阿奶,野种休要喊我!”
旁边看热闹的一婆子不嫌事大,吐出两片瓜子皮,朝那老妪努嘴调侃道:“吴婆子,昨日你还抱着这娃子说小孙孙心肝肉,今日怎地就这般无情?”
老妪唾了她一口,“少在这管老娘的闲事,还是查查你孙儿去吧,你儿媳也是去过通灵寺的!”
婆子洋洋得意道:“我家也验过了,就是亲孙子,我儿媳只是去上了香,还是我陪着她去的,也不曾耽搁就回来了,要不是你说灵验,便是我家也不会去惹一身腥!你家这个的情况还不一样,我记得你当初可是催着你儿媳去庙里的,耽误了不少功夫。”
老妪闻言越发火大,又指着那孩子骂了几句,这孩子便看向那个寻死的妇人,呐呐地喊了声“阿娘。”
那妇人哭声只略略顿了顿,眼神闪烁却也没有看过来。
无人理会,孩子被这番变故弄得茫然无措,怯弱的看着周围的人群,便是哭也不敢哭了,自己爬起来贴着墙根站着。
老妪还不解恨,又恶狠狠地看向被阿邻扶着的妇人,“你这贱妇竟然还不去死?”
阿邻气不过,与这老妪争执了几句,很快,从屋里走出来一个男人,一张嘴就怪阿邻多管闲事,“她与那通灵寺的贼子不干不净,现在被戳穿了,哪有颜面还活着,死了倒是干净!”
那妇人只会呜呜呜地哭,竟也不敢反驳一句。
阿邻没与那老妪多争辩,对这男人却极不客气,指着就是一通臭骂:“你没听说那么多女子都惨遭杀害了吗,你娘子能够从通灵寺走一遭还活下来已经是幸运了,你不知心疼她,反倒要亲自逼死她,你还是个人吗?”
那男人阴着脸啐道:“笑话!她与通灵寺那个奸贼怀了野种,那孽子与我滴血验亲根本就不融,白养他这么多年不说,还害得我一家沦为笑柄,如此不干不净,不知廉耻的妇人,我心疼她?”
阿邻冷笑了声,质问道:“你怎么自己不去死呢?她是能够生养的,倒是你,现成的孩子你不认,又多年没有其他的子嗣,极有可能是你自己不能生养。
你上不能传承子嗣以慰父母祖宗,是不孝;
下不能保护妻子周全让她遭人非议,是为无能;
你身有恶疾不能生养,你妻子不仅没有休弃你往外传你闲话落你脸面,还陪伴你多年,官府尚未给她定罪,你却率先逼她死,是为无情无义。
你这样无情无义又无能不孝的人,都能舔着脸苟活于世,她又没有错,为何要死?不干不净是你亲眼看见了么?先不提究竟有没有这回事,我就问你,她是自己主动与人有染的么,她只是个受害者,并且生孩子不是你家里逼着去求的?”
气得那男人面红脖子粗,一时哑口无言,只喘着粗气拿吃人的目光盯着阿邻和那妇人。
阿邻骂完男人,又说那妇人:“你看我指着他骂,他都知道不去寻死,命是你自己的,何必由那样无情无义的人摆弄?这种人你就该离得远远的,他还能亲自杀你不成?
天下之大,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多得是,你都看过玩过么,生而为人,你无憾了么?”
那妇人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只是一味地掩面啜泣,头也不曾抬一抬。
她男人闻言冷嘲道:“你说得倒是轻巧,她娘家也不会容这贱妇,没了依靠她拿什么去活?她会什么,她可从不曾挣过一个子儿,全赖别人吃喝,天底下好吃好喝好玩的再多又与她有什么相干?就是个没用的腌臜东西!”
阿邻瞪了那男人一眼,叉腰说那妇人:“有手有脚为何不能活,天下之大,官府给路引,又哪里去不得?”
“那你倒是问这贱妇!她还能做什么!便是去花街别人也嫌弃她年纪大!”
那妇人闻言总算有了反应,放下手,泣不成声,“姑娘多谢你为我说话,但你还是让我死了吧,婆家不容,娘家不收,我现在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阿邻气得差些跳脚。
便是石抹德馨这个异族人本不欲多事,都忍不住了,纳闷的道:“你好生奇怪,天灾人祸也都罢了,就别人三言两语,只说名誉贞洁,竟也能要你一条命。”
听说今日已经有好几个妇人自尽了,着实刷新了她的认知。要是他们草原的女子也如此脆弱,那被抢走的女人,生过孩子的女人都自杀的话,早都该灭族了。
她非常认真的道:“要这样的话,岂不是只要想法子污蔑中原女人的清白,逼得她们都自尽,中原人就能减少了?以后没有孩子出生,不消二十年就连军营里都是老弱,自然而然就亡国了吧?”
她是明显的胡女长相,说这番话一处带给人的冲击有些大,连原先还在看笑话的几个男人都不笑了。
显然,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是不曾想过这些的。女子负责繁衍生息,在他们看来是极自然的事情,就像牛生来就应该会耕地,猪生来就注定被杀了吃肉一样,子嗣当然很重要,但这些工具人却远不到让他们重视的地步。
客栈门口,狗宝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坐在容隽对面,望着外面的热闹,笑了声,道:“这番言辞虽然有些天真可笑,但也不是全无道理。”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道,“这姑娘是从哪找来的,想得还挺多,这都能想到家国大事,只这一点就比许多人都强。”言语之中颇为欣赏。
容隽边喝茶边注视着外面,神色淡淡,“那也得有用,不然只是废话。”
狗宝循着他的视线落在沈崖香身上,啧了一声,暗暗对师兄的侧脸翻了个白眼。
突然桌面上一道极小的光点一晃即逝,他目光一顿,警惕地看向斜前方,轻轻地一拍桌子,人旋即弹了出去,“我去看看什么人竟盯到爷爷头上来了,我去看看就回!”
容隽继续淡定的喝茶,目光也锁定前面的方向,举杯遥遥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