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沉塘
她见君祈夜抿唇不语，心中怒火更胜，语气更加残忍，“你是觉得如果今夜的人变成了我，我就不会损失清白，因为我早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身，我便不会举簪自尽，是不是！”
君祈夜捏着她手腕的手不断收紧，指腹深深印进她白皙的肌肤上，留下几道猩红的痕迹。
他看着她那双清澈如秋水般的眸中映出浓浓地委屈与失望，猝然松手，像是有什么东西郁结在心底深处，十分疲累得闭上眼睛，“你喝多了。”
这番话极尽侮辱，她自己脱口而出后便觉失态，揉了揉吃痛的手臂，冷声道，“王爷若是兴师问罪结束了，就请回自己那半边营帐去，臣妾是喝多了酒，这便要睡了。”
君祈夜回到自己帐中，于屏风上留下一道欣长的身影，沉声道，“皇后心思深重，你最好趁早断了和她的联系。本王警告过你，不要再去招惹霏雪，否则，本王不会放过你！”
“王爷尽管放心，臣妾以后见到夏霏雪绝对绕着走！她往东我就往西，她走大门我就翻墙！”她恶狠狠地说道。
许久之后，另一侧才传来幽冷的声调，“最好如此。”
慕染云坐回床榻里，越想越觉得气不过，拿起玉枕朝屏风后那个人影方向用力砸去。
谁知，力气不足，刚好砸在了水墨屏风上。
“哗啦——”
屏风应声而裂，玉枕碎落一地，阻隔在两人之间的屏障就此坍塌，剩下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相觑不语……
……
烛火昏黄，半截红烛在夜风中摇摇曳曳，随时有要熄灭的迹象。
一个年纪尚小的婢女跪在营帐内，浑身抖如筛糠，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伏在地上的双手颤栗不止。
“皇后娘娘，奴婢刚进宫不足一月，从未见过燕王妃与夏家小姐，是夏家小姐亲口说‘她就是燕王妃’，奴婢这才把字条给她的啊！”那婢女瑟瑟说道。
倚在软椅上的皇后面容憔悴不堪，用不带指套的两指在太阳穴上按压，眉头拧出一道褶皱，“巧云，你为何让一个刚入宫的婢女去做这件事，连燕王妃都不识！”
正给皇后捶腿的婢女巧云颔首道，“娘娘，前日里宫中瘟疫严重，很多宫女都得了痘疫，皇上有旨不让那些得过病的人随行围猎，怕再次感染皇室。”
“娘娘您又吩咐让面生的宫女去办此事，奴婢没法子，只能临时找来钟粹宫的厨房丫鬟来做，谁知竟这般笨手笨脚！”
皇后头疼得挥了挥手，双眸紧闭道，“罢了罢了……拖下去，不要再让本宫瞧见她。”
但凡在宫中待过一段时日的人都会懂得，皇后下旨不想再见，那多半就是要将这宫女沉塘，让她在后宫中消失。
可那刚入宫的婢女还以为皇后就这样宽仁的放过了她，连忙重重磕头，“奴婢谢过皇后娘娘，奴婢以后定不敢再犯！”
皇后听到她的声音眉头皱得更紧，“还不赶快把她拉走！”
帐外看守的侍卫瞬间涌入，架起那个满是茫然的宫女就往外走。
“可真是作孽，本宫原意是想将燕王妃已通奸的罪名除掉，顺便还能拉太子一把。谁料这个婢女竟然将字条送给了夏霏雪，若是这事让夏宰相知道了那还了得！”皇后气馁道。
巧云不动声色地继续锤着腿，“皇后娘娘不必担忧，此事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
皇后舒了口气，“本宫知你一向办事稳妥，这次没能成功，下一次，可不许再失手了！”
“奴婢明白，请娘娘放心。”巧云恭敬说道。
“慕染云……倒是个聪明人，知道向本宫示好。”皇后眯起狭长的凤眸，语气泄出一丝狠厉，“要怪就怪她所嫁之人，是祈月的绊脚石，本宫绝不允许有任何人，挡住祈月的路！”
东风料峭袭来，那半截蜡烛终于寿终正寝，帐内清冷无声。
……
慕染云裹了件宝蓝织锦缎斗篷，漫无目的在湖边闲逛。
都怪她那‘神来一枕’，把燕王帐内屏风砸碎，这回倒好，她和君祈夜两人真成共处一室，不论做什么事情，双方抬眼便能瞅见。
今晚刚与那没心肝的君祈夜吵完架，她才不想在帐内待下去，免得睁眼闭眼全是他。
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绣花布鞋已被青草上的露水打湿，她有意无意的往脚下看，想着或许能在这湖心亭附近找出些遗留的证据。
倏然，耳边传来一些轻微的对话声，她心中不禁疑惑，现在已经过了子时，除了她还有谁这么晚出来闲逛？
难不成，真的有人来此偷情？
她悄悄躲在亭中柱后，只见几名身着侍卫装扮的男子抬着个宫女，朝湖边走了过来。
宫女双手双脚都被绳索捆绑，动弹不得。
“快快，就这吧，扔下去赶紧回去交差，困死我了。”
“这附近不会有人吧？”
“今晚这地方刚出过事，皇上特命人严管，谁还敢来！”
对话过后，便听‘扑通’一声，竟是那些侍卫把宫女投进湖里了……
慕染云曾听闻君朝后宫中，有将犯了错的宫女沉塘一说，她最初还觉毛骨悚然。
前世少不更事，路过太液池的时候还曾来着君祈夜的袖子问他。
“你们这太液池中到底有多少尸骨啊？你们会派人清理嘛？否则一百年后岂不是都堆不下了……”
她犹记当时君祈夜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满目鄙夷。
后来她以为这不过是个谣言，也没有在意，谁料今日真的让她碰上了这种事。
那几个侍卫将人扔入湖中便走了，从他们的衣着来看，应是宫内一品侍卫，负责伺候皇帝与皇后。
慕染云心里疑云乍起，结合今晚的事情来看，总觉得与这个投入湖中的宫女脱不了干系。
她眼见湖中冒了几串气泡，可四周却不见人影，只得脱下披风，自己跳入湖中去救人。
湖水漆黑冰冷，如九千尺下的黄泉鬼蜮，她摸索半天才抓到那宫女的衣角，这才发现宫女手脚已被绑上石块，所以刚扔下去就没了动静。
她自己本不会水，此时反被那宫女的重量拽着向湖底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