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君既无情我便休
红墙琉璃瓦下，夏霏雪身着梅花纹披风，貌若月宫中走出来的仙子，肤若凝脂般不甚真实，削瘦的身形被柔风一吹，堪堪有要摔倒之意。
她眸中含情脉脉，正依依不舍的朝他们这边望过来。
慕染云相信君祈夜一定也看到了跟望夫石般伫立在街尾的夏霏雪，可队伍却丝毫没有减速，反而从她身侧走过。
冷千秋也不由上前寻问道，“王爷，夏家小姐前来相送，是否让队伍停下，让您与夏小姐叙话？”
君祈夜睨了他一眼，视线绕至不远处夏霏雪的身上，冷淡地说了句，“不见。”
冷千秋微怔，但既不敢违背主子的意思，便嘱咐队列继续前行。
速度反倒比之前还要快些。
夏霏雪未曾料到君祈夜竟不想见自己，心里又惊又急，咬牙跺脚，跟在马车后面跑了起来，娇声喊道。
“祈夜哥哥，你一路保重，霏雪会一直想你的！”
声音凄恻惹人动容，就连随行的侍卫都忍不住回头叹息，君祈夜却仍作未闻快马驰骋。
夏霏雪更加心凉，音调也带上了哽咽，“祈夜哥哥，霏雪会等你回来，请你不要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慕染云靠在车窗百无聊赖的看着她，那么瘦弱娇小的女子，跟着马车跑了两条街，直到快出城门才终于停住脚步，脸颊都因气喘变得绯红。
她发自肺腑的感叹道，“啧，真是无情啊！”
为了避嫌竟让一心爱慕自己的女子不顾身体跟在车后面跑，怪不得他最后能登上帝位，这冷硬的心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他们所乘之马都是精挑细选的千里良驹，这一路往南，日间不知不觉已走百里有余。
车外的风景也渐渐变化，天气也愈来愈温热，远山碧绿一新，路边野花也馥郁芬芳。
眼看离南疆越来越近，她的心情也逐渐好转起来。
到了暮霭时分，因他们错过了上一个可以露宿的村镇，只能在野外宿营。
君祈夜等人都是从小在军营中长大，早已习惯这种风餐露宿的日子，可他却隐隐担心慕染云的身子骨能否消受得起。
因河岸边木柴有限，只生了一个篝火，所有人围在一旁加热食物和取暖。慕染云不想过去与君祈夜坐在一起，就着食篮中的点心简单用完饭，来到黑漆漆的河岸边遛弯。
自打她下了马车后，君祈夜的视线就未从她身上转移，看到她只穿了件薄薄的纱衣，立刻脱下自己的外裳，命冷千秋送过去。
冷千秋已听闻昨日宰相府中激烈的场景，但经过这些日子以来，他俨然感觉到君祈夜是对慕染云动了情，这件外裳就是最好的证据。
无奈两人都身在迷中，自己这个局外人也不好说些什么。
他来到慕染云身旁，将那件叠好的外裳向她递去，恭敬说道，“王妃，夜深露重，还请披件衣裳吧。”
慕染云淡淡扫了他一眼，目光汇集到那件茶白织银外裳上，她自然看出那是君祈夜所穿的衣服，冷笑着接了过来。
“王爷这是什么毛病，还当我是他的使唤婆子？把这旧衣服拿来是要我来帮他洗吗？可我现在没有这个义务了！”
说罢，她就将手中的衣裳轻飘飘地扔进了泥土中。
冷千秋看着那已被泥土弄脏的外裳，呼吸凝了一瞬，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远处君祈夜传来的低喝，“冷千秋，回来！”
他踟蹰片刻，终还是行礼而去。
“王爷，微臣这就去将衣裳清理干净。”他低声说道。
“不必了，她既不肯要，那就扔了吧。”君祈夜波澜不惊地说道。
冷千秋看着他转身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些黯然。
……
经过这次后，每个在野外宿营的夜里，慕染云只要醒来便会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件君祈夜的外裳。
她乐此不疲的将那些衣服统统扔进了臭水沟、泥塘等处，她倒要看看君祈夜到底有多少衣裳可换！
路途已渐渐接近南疆边界，这半月以来她都未曾与君祈夜说过一句话，后者向她问路也都是经过冷千秋的传递。
今晚他们留宿在君朝与南疆边界的一个小镇上，再往前便是南疆境域，城镇鲜少，而那些古老的村落，习俗禁忌颇多，就连慕染云也不敢轻易擅闯。
他们需要在这个镇上填补供给，也能舒舒服服的睡个好觉。
小镇不大，唯一的一家客栈已被他们包揽，慕染云沐浴热水澡后，擦着头发坐到铜镜前，从满是划痕的镜中模糊着看到自己的脸颊。
因这些日子风餐露宿，得不到好的休息和治疗，她右半边脸上那道寸长的伤口已经结痂，从颧骨延伸入发丝间，平日里鬓角垂下还不明显，现在青丝挽起后愈发突兀。
她轻轻碰了下那道疤，触手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可指尖那抹微凉却蔓延至她的心口。
倏尔，她想起脖颈还挂着一块冰凉的玉佩。
她将那块刻着君祈夜名字的玉佩摘下，找了个锦盒装好，准备送还给他。
既然夫妻情缘已断，留这死物也是浪费。
“笃笃笃——”
君祈夜住在最里面的天字号房，她带着锦盒前去，见房内烛灯还亮着，便轻轻敲了三下房门。
“谁？”
屋内传来他低沉醇厚的嗓音。
慕染云清咳了声，终于说出这半月以来与他的第一句话，“不知王爷可有休息，染云有事请求相见。”
自宰相府回来后，她就不再自称臣妾了。
可当君祈夜听到她的声音后，还是快速打开了房门，冷峻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惊愕，若是看得仔细，还能从中找寻几丝欣喜。
“你这么晚来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他尾音带着沙哑，侧开身体似是想让她进屋。
她却淡淡看了眼房内，闻到那股扑面而来的雪松味后别开了头，豁然一笑道，“王爷先前有东西落在我这里，我特来归还。”
君祈夜借着烛光看清了她脸颊上那道可怖的伤疤，不禁眉头一蹙，艰涩道，“什么东西？”
当慕染云打开锦盒，那枚熟悉的玉佩静静躺在红缎中，他的表情骤然变得冰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