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往事

他也如现在这般奄奄一息，身上俱是刀箭留下的伤口。

后来她结合冷千秋的话推测，应该是他从西南平乱准备回京时，特意绕道至南疆药王谷，寻求药王出山为夏霏雪诊治，路上却遭遇不测。

莫非白日里那些蒙面的黑衣人与三年前的曾是一伙？

太子早在三年前，就动了要杀他的心思？

画面波光流转，如万花筒般眩目，将她的思绪带回了三年前……

药王谷四面环山，峰顶高耸入云，谷内却四季如春，颇有世外桃源之意。

慕染云自幼拜药王薛敬玄为师，时不时便来到药王谷打着学习医术的名号，逃避宫中那些繁缛的宫廷乐舞课程。

但薛敬玄也并非耐得住性子的人，经常外出看诊数月不归。

这次慕染云前来找他，恰好赶上了他去苗寨出诊，只得自己照着医书学习。

某一日秋高气爽，她见天气甚好，便背着小药筐上山采药，刚走到半山腰时，就看到一片茂盛的蒲苇草中躺着个高挑的男子。

在好奇心作祟下，她大着胆子上前，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张极为俊朗的面孔。

她并非没见过好看的男子，她的兄长萧易寒就已经是南疆数一数二的美男，但她仔细看了半晌，竟觉此人的眉眼有些像自己的兄长。

可能正是因此，她才鬼迷心窍地把他用竹板拖回了桃源居中。

男子受伤颇重，四肢都有明显的剑伤，但最为致命的，是一根刺入他心脏旁不到半寸的羽箭。

“遇上我啊，可真是你上辈子积了德！”她一边为他处理伤口，一边感叹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倨傲。

这样危险的伤势，就连南疆皇宫的苗医都不敢医治，更别提那些乡野村医，遇见了恐怕只能说上一句，“准备后事吧！”

她为他上了些麻沸散，单手握住箭矢，在他伤口快速一转，将那倒钩的箭头转向偏移心脏的那一侧，可这种绞痛并非常人能够忍受。

为了能让他保持半分清明，她也不敢用太多的麻沸散，让他完全失去意识，这种剜心的痛楚令他浑身痉挛了瞬，重重踢了下床板。

慕染云趁机迅速把已无危险的箭矢拔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浅笑道，“你是我见过第二个能忍痛的，我哥哥也曾受过跟你类似的伤，我为他拔箭时他也未曾哼过一声。”

而倒在床上的患者已被活活痛晕，全然听不见她的言语。

就这样足足睡了三日，君祈夜再次睁眼时，看到的就是慕染云左手握着一本厚厚的书卷，右手捏着一根银针，悬垂在自己胸膛上方，似是在犹豫该从哪里下手。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眸中如寒潭般溢出凛冽刺骨的冷意，“你要做什么？”

她欣喜地绽开笑颜，“你醒了呀！”

对方薄唇紧抿，捏着她腕骨的手逐渐施力，冷声道，“这是哪里？”

“好痛，松手！”慕染云低声叫喊，“你就是这样对待你救命恩人的嘛！”

“救命恩人……”君祈夜呢喃道，似在怀疑这个词的真实性。

他看着眼前不断呼痛的女子，即便她眉头紧皱，也能看出那清理绝伦的容貌，姣好的轮廓琼鼻挺秀，明澈的双瞳因痛意氤氲了一层薄雾，如翦水般惹人心动。

这样的姿容放眼整个君朝也找不出几人，就连他一向认为有倾国之貌的夏霏雪，竟也不敌她粲若芙蕖的一笑。

可她身上却穿着最简单的粗衫布衣，不盈一握的腰间系了件围裙，上面溅满了草药汁液，活脱脱像一个小药女。

他不禁起疑，这样的女子岂会是个寻常药女，容貌与身份极为不配，难道是故意安排在此地的杀手？

“你是我兄长派来的？”他声调里透着冷厉。

慕染云不以为意地咬了咬唇，扬着下巴说道，“你先松手我再说！”

男子只得松手，那双阴鸷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睨着她。

“我不知道你的什么兄长，我是在谷中蒲苇丛中捡到你的。”她揉着手腕半是埋怨半是愠怒地道，“若不是我给你治疗箭伤，你现在已经去见阎王爷了，哪还有力气在这里跟我叫嚣！”

君祈夜眯起眸子，他自幼在宫中长大，见多了演技高超的细作，便以为她也是被人调教好安插过来的，便不动声色地问道，“既然如此，你方才拿着针要对我作甚？”

慕染云的表情徒然变得狡黠起来，清眸中带着几分慧點，向他晃了晃手指间的银针。

“你说这个啊！我正在练习师父留给我的秘籍‘九针毒经’，但我师父他出谷去了，我又一时找不到人给我练针，索性拿你练练手，怎知你这就醒了……”

他自是不会信她的鬼话，冷声道，“拿我练手？多亏我醒得及时，否则被你扎成残废，你岂不是会推卸到我受的伤上！”

“不会的，我的医术很好的！”她扬着纤细的脖颈傲然道，“不信你看，你身上的大伤小伤全是我包扎的！”

君祈夜垂眸，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仅有寸缕遮住下体，其余部分要么被纱布包裹，要么直接裸露在空气中……

“我的衣裳呢！”他恼羞成怒道。

“你说那件破洞装？早就被我撕烂了！”她不假思索道。

他眸底染上一层猩红，就连惨白无血色的脸颊也隐约可见淡淡绯色，指着她怒喝道，“你这个女子到底有没有礼仪廉耻，男女授受不亲，你竟然……竟然……”

这是慕染云第一次听闻‘男女授受不亲’的句子，愣怔良久，愕然道，“喂，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我不扒你的衣裳难道还隔着衣料上药？”

“那你也不能……不能……”他双手紧紧攥起，似是抑制什么汹涌的情绪。

医者救人向来没有什么禁忌可言，并且在南疆这片洒脱热情的土地上，也鲜有什么男女之防。她为男子治病，得到的都是赞赏与恩谢，竟是头一次见过比清白看得比性命还重的男子！

她看着他这副隐忍愠怒的样子，活像个守身如玉却被人轻薄的黄花大闺女，不由冷笑了声，抱着双臂反唇相讥道。

“不能怎样？实话告诉你，我不仅扒光了你的衣裳，为你上药时，你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肤我全都摸过了！还有你的胸口，我为你拔箭时不停摸来摸去，手感甚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