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有鬼

此时，屋外传来阵阵鼓声，还夹杂着几声高腔调子。

夜幕低垂，星河悬挂，白日里安静祥和的小村寨，到了晚上反而更显热闹，村子中央的鼓楼前燃起一团篝火，整个苗寨的村民倾巢而动，围着那团篝火载歌载舞，先前指路的那个少年头戴野兽图案的面具，拿着巨大的鼓槌，敲击一面大鼓。

可舞蹈的动作和鼓点却略显怪异。

那并非是苗疆特有的山歌舞曲，看起来更像是某种祭祀时巫师带木面具所跳的傩舞。

慕染云掐指一算，现在已到盛夏，非节非庆的祈什么福啊，难不成有什么喜事？

君祈夜却透过窗子睨着鼓楼前的景象，薄唇吐出冷漠的字眼，“慕染云，你有没有觉得，这寨子有些古怪？”

她赞同君祈夜的看法，无论是寨中人那怪异的神色，还是这诡异的舞蹈，都和她印象中的苗寨村落有些不符。

虽然同样是吊脚楼，可他们的竹楼却要更低矮一些，所着的服饰也要比她认知中颜色更深，尤其是那对高高弯起的银角，上面雕刻着龙凤图案，也是她从未见过的。

“这天堑崖中与世隔绝，从他们穿着来看，有早古时期苗疆人遗留下来的痕迹，许是因古时候战乱，逃进来的一支村民，在此安居为家，也不曾出谷去，还保留着原始的习惯吧。”她沉思片刻，说道。

君祈夜没有来过南疆，也不曾见过其他苗寨中的人是什么样的，一时半伙也说不上来哪里怪异。

但他总觉得，那些跳傩舞神戏的村民，眼神中透露着癫狂与痴迷，若是看得久了，甚至有种不由自主的蛊惑人心之感……

“也许的确像你所说的那样吧。”他若有所思的说道。

可当天晚上，慕染云便不这么认为了……

冷月高悬，她在躺在扎染布的床幔中，总觉得有蚊声围绕着她，辗转半晌难以入眠，起床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余光瞥到靠着山体那一侧的窗外似乎站了个人，而他的头上长了对长长的犄角，好似有人把傩戏的牛角面具带在了头上。

但那人静静的站在那里，像是在注视着屋内的一举一动。

此时夜风从门缝中徐徐吹入，慕染云不禁打了个冷颤。

联想到刚才那些村民诡异的祭祀舞，先前巫师说过的话又在她耳旁犹然响起——

“那天堑崖下都是古时候因战乱死去的百姓和士兵，他们怨恨难平，化为邪祟飘荡在这世间，每逢阴天下雨和夜间，他们就会出来，向往来的客人勾魂索命……”

“君祈夜！”她捂住耳朵大叫了一声，以迅雷之势跑进了君祈夜的房中，‘嗖’的一下钻入他的被子里……

君祈夜用的药有镇定止痛作用，正睡得迷迷糊糊间，徒然听到隔壁传来慕染云的惊叫，还没等他爬起来，就感到有人钻进了自己被中。

他与被子里的趴在她胸膛上的慕染云面面相觑，空气安静了许久，他才愕然道，“你这是怎么了？”

慕染云抿唇小声说道，“我的房间外面，有鬼！”

他蹙了蹙眉，披上外套起身去她房间外转了一圈，却并未看到任何人。

“王妃深更半夜向本王投怀送抱，本王还真是受宠若惊啊！”长长的眼睫在灯影下将眸色遮得晦暗不明，自是看不出他眼底的笑意，“只可惜本王重伤未愈，即便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许是被刚才那道鬼影吓坏了脑子，她过了好半晌才听出来他话里的含义，上前狠狠打了他一拳，不过这回有些分寸，只打在了他没有受伤的肩膀上，所以言语也缺乏了威慑力。

“君祈夜，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再打断你一条肋骨！”

他果然没有在意她的话，轻笑着说了句，“那既然这样，我就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我的王妃！”

可他刚迈出一步，就发觉自己走不了了，慕染云扯住了身后的衣摆，如犯了错的孩童般嗫嚅道，“我今晚……可不可在你房里打地铺啊！”

君祈夜求之不得，哪舍得她打地铺，主动地为她收拾好床榻，自己卷铺盖睡到了地上。

慕染云躺在他还留有余温的床上，鼻间满是他身上飘散的那股药草香与雪松混合的气息，让她感到莫名心安。

但她也同时深深的厌弃自己，就在刚才遭受恐惧时，她心底首先迸出的名字就是君祈夜。

某些习惯哪怕已暗自警告了千万遍，却还会在不经意之间第一个想到对方。

可能只有随着时光褪去才能渐渐忘怀，毕竟前世那八百余个昼夜，哪是说放下就能轻易放下的。

君祈夜也了然此时两人关系势如水火，一点既燃，他装作早早就睡去，却默不作声地凝望着她的轮廓直到天光乍现。

慕染云换到君祈夜的房间后，睡得十分香甜，睁眼便已日上三竿，她抻了个懒腰走出房中，看到君祈夜正站在巨大的水车旁边看远处薄雾中那七孔石桥。

白日里的苗寨与昨晚那个气氛诡谲的苗寨仿佛不是同一个。

桥上来往这几个挑着扁担刚从山上下来的村民，苗女在溪边对君祈夜唱着山歌，可无奈那不解风情的人根本听不懂，自顾自地欣赏这片祥和的美景。

她悄悄走到他身后，淡淡开口，“是不是觉得在这里生活非常简单愉悦，没有了朝中的勾心斗角，甚至都不想回去了，就留在此处过完一生也挺好？”

君祈夜听到她的话幽幽回眸，不动声色的说，“我的确也曾这样想过，但我并非是喜欢这里简单的生活，而是因为这里有你。”

慕染云先是一怔，随后冷笑道，“如果你肯放弃江山和荣华富贵，那你便不是你了！”

“你说的这些，我从未拥有过。”他语气波澜不惊，看着眼前这条潺潺流淌的溪水，眸内闪过一丝痛楚，“我只想弄懂，我的母妃到底是怎么死的？”

慕染云没听清他后面那句话，因为远处有个身穿黑色苗装的少年正在叫她。

“慕姑娘，你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