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令雨薇

经过一番思虑，二少爷醒来的第二天，宋老夫人最终决定将府里的一干事务还是暂时交由宋二爷的夫人——令夫人，令雨薇。

“今日叫你们来，是想告诉你们，明日我会带着古嬷嬷等人前往龙山寺祈福。在此期间，家中一干事务都由薇儿做主。”老夫人转着手里的佛珠，对着下面坐着几位夫人姨娘说道。

令夫人听闻此话略感震惊，但也没有在表面上显露出来，她慢慢的站了起来，对着老夫人福了福身，说道：“娘，孩儿多年一心向佛，已多年不理宿务，怕是会有负重托。”

老夫人淡然的看着自己这个二儿媳妇，这么多年过去了，岁月仿佛并没有在这个女人身上驻足。宋老夫人看着令夫人难得的会想起自己当年为何同意飓儿娶她进门。

令雨薇虽出身商贾之家，但尚在闺中时，便是梓城当年有名的才女，文韬武略，不似一般圈养在深闺中的女子。

令家其实就是一商贾之家，对家中子女，特别是女子的管束并不严格，是以令雨薇儿时就随家中兄弟跟着令夫请来的师父习武了。

令夫人与宋二老爷初遇之时，正值自己的二八年华。恰逢令雨薇当年随兄长出外置办货物回梓城的途中，遇到了被劫匪围追堵截的宋逸飓。

令雨薇如仙女下凡般飘落到宋逸飓面前，一抬手一踢腿就将这些围困自己多时的匪徒打倒在地，对武功废柴的宋二爷来说，令夫人才是他心目中的天仙下凡的样子。

宋家武功从来都是传男不传女，所以宋家的女孩子都不会武功，一个个都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柔弱女子。突然间，一个唇红齿白，杨柳细腰，看起来弱柳扶风的女子，却有着极其出众的武力值，瞬间击中了宋逸飓的小心脏，狠狠地小鹿乱撞了一把。

他愣是借着救命之恩的名义，缠着令雨薇兄妹两一起上了路。一路上宋逸飓将一个落难翩翩贵公子的形象打造的无比完美，加上刻意的小意殷勤，女侠与公子的烂俗话本就这样成立了。

宋逸飓虽根骨不适合习武，但毕竟是梓城宋家嫡二子，宋老夫人当年不可能同意自己的嫡子迎娶一个商贾之女为正室夫人的。当年还是宋二爷在自己母亲面前寻死腻活，做母亲的终归拧不过儿子。

再加上，宋老夫人相看过令雨薇后，觉得令雨薇其人，虽不及大家闺秀般文静娴雅，但却有一种闺女女子少见的飒爽之气，整个人看起来生机勃勃。令雨薇当年文韬武略，对宋老夫人当年提出的刁难，直接又不都不失礼节的怼了回去，也赢得了老夫人不少的好感。这才同意了这门亲事。

哪成想，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梦，就只维持了短短的五年时间，当令夫人产下第二个女儿的时候就破碎了。

宋老夫人看着现在的令夫人，想想当年那个英姿勃发生机勃勃的女子，也在这些年的内宅生活中，被磨掉了棱角。

特别是小四没了之后，令夫人越发叫人看不透了，整个人虽然眉眼是柔和的，仿佛卸掉了所有的攻击力，但却仿佛笼罩在一层浓雾里，用礼佛来掩盖曾经那个杀伐果断的自己。

宋老夫人抬抬手示意令夫人不用多说，她主意已定。

“我走了，这家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各房继续各司其职，你确保没有纰漏即可。晚点，让高妈妈把账目和各处钥匙送到你房里。你不用再说了。”

令夫人无法，只能应声坐下。

“兰姨娘，华儿刚刚醒来，你做娘的，要尽心照顾。”老夫人虽一直在跟令夫人说话，余光也看到了兰姨娘不甘的表情。

这个兰姨娘，还是少修炼啊，心事自以为藏的很好，其实明眼人都看了出来。

“是，老夫人。”兰姨娘随声应道，心里却恨恨地想，这个令夫人这些年看起来与世无争的样子，看起来也就是做给外人的看啊。这老虔婆要走还不是把大权交予了她。老虔婆好像有多重视华儿似得，还不是瞧不起自己，觉得自己出身低贱，即使是府里少爷的娘也上不得台面。兰姨娘状似不动声色的瞥了一圈屋里的众人，却不想除了自己都早就心知肚明她的那些心思了。

“怡儿，你……”老夫人想了想，好像要嘱咐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你照顾好小七就好。”

“是，娘。”怡夫人回道。

“好了，我累了，你们都退下吧。”宋老夫人吩咐完，就挥手叫怡夫人她们都退下了。

“老夫人，这样好吗？”古嬷嬷望着离开的众女眷的背影。

“全凭个人造化吧，我老了，这宋家何去何从全靠天意了。”老夫人望着高悬的红日，沉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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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夫人等人回到微雨阁，一路上令夫人都在揣测老夫人到底是何用意。，

令夫人一直也很清楚，自从嫁入宋家，宋老夫人虽未明面上与自己不和，但确实是不待见自己的。一直冷待着微雨阁这边，连沄滢每次去请安，老夫人都是草草打发掉。这次又想做些什么呢？

“夫人，这次事儿……”令夫人身边的林妈妈深觉不安。

令夫人摆摆手，示意林妈妈不要再说。转身就进了佛堂，后脚林妈妈跟了进去。

“夫人，就怕这里有陷阱啊。”林妈妈觉得事出突然，虽然这府里能理事的人不多，但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自己夫人啊。

令夫人并未说话，而是按部就班的点燃了三炷香，开始了自己每日礼佛。

林妈妈见令夫人如此，也就并未多言，而是静静的站在令夫人身边，服侍令夫人完成一日之礼。直到令夫人落下最后一把，林妈妈扶着令夫人起身。

“走吧，不要打扰了佛祖的清净。”令夫人直到林妈妈想说什么，而这些事既然自己不得不接手，也是还需好好思索一番对策。

令夫人带着林妈妈并未回屋，而是来到了小院中的花园，坐到凉亭中，令夫人让服侍的婢女们都退下，只留下了林妈妈一人服侍。隔墙有耳，这园子不大，但胜在空旷，并无假山一类的装饰，但凡有人靠近亭中之人第一时间即可知道。

“夫人。”林妈妈给令夫人倒了一杯茶。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么些年我不理家事，虽占有正室夫人的名头，可上有大房正室夫人，下有进门多年的兰姨娘。”

“是啊，夫人，在您嫁入宋府之前，这二爷虽然不是家主，可是已有兰姨娘在房内服侍了。您进府前二房的这些细碎之事，都是兰姨娘在打理。后来二爷当了家，掌家之权一直在老夫人手里。这次老夫人怎么突然移交给你。即便老夫人多年未曾离家，但将理家之权暂时交由兰姨娘，也不敢有人置喙的。她又何苦把您抬出来呢？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啊。”林妈妈无不担忧的说。

令夫人握着茶杯也在细细思索着这件事。

当年自己嫁入宋家，是多少人羡慕的，说自己走了大运，出身小门小户却能嫁入云州梓城第二大家族的嫡支，虽不是嫡长子，却也是嫡二子，一跃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可谁又知道，这十几年令夫人到底失去了些什么呢？进入这高门之内，令夫人才知道，当一个笼中雀，内宅之内斗争之阴暗远非自己当年在江湖直来直去的，一言不合就约架的解决方式所能驾驭的。这些放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如果不是有沄滢在，怕是自己早就心如死灰，活的了无生趣了。

“既然老夫人已做了这样的安排，我们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一会高妈妈来送账册和各处钥匙，你先收下就是。”令夫人吩咐林妈妈道。

“是，夫人。老奴会一一核实清楚的。”林妈妈说道。

林妈妈是令夫人的乳娘，这些年看着令夫人在这宋府受委屈很是心疼。林妈妈记着这些年宋府一个个的阴险狡诈，林妈妈已不再是以前那个刚刚跟令夫人进入宋府的林妈妈了，这么多年过来，她都已经学会了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在宋府做事说话都要多想三分，多做三步。林妈妈想着，可不能在账本这些明眼处被坑了，自己可要万分仔细些才是。

晌午时分，令夫人这边刚用过午膳，高妈妈就带着几个账房的伙计来求见令夫人了。

“老奴给二夫人请安。”高妈妈对着令夫人问安道，“按着老夫人的吩咐，老奴这就将府里的账册、库房钥匙等现在交予二夫人保管。”

“高妈妈坐，香兰给高妈妈看茶。”令夫人吩咐道。

“谢，二夫人。”高妈妈坐下后将手里的盒子递给了林妈妈。并吩咐账房的伙计将账册放到了林妈妈事先准备好的案桌上。

林妈妈与令夫人请示一声就去与他们核对账册去了。

“林妈妈现在办事是越来越细心了。”高妈妈看着林妈妈的做派笑道。

令夫人笑笑并没有就林妈妈说些什么，而是对高妈妈说道，“这次还要劳烦高妈妈大热天跑这一趟，真是过意不去啊。”

“二夫人这可折煞老奴了。老夫人吩咐的事儿，老奴可不敢怠慢。”

“不知此次高妈妈可要与娘一同前去龙山寺吗？哎，如果高妈妈能留在家里帮忙可再好不过了，可惜娘这些年越发离不得高妈妈了啊。”令夫人看着高妈妈说道。

“二夫人说笑了，老奴这老眼昏花的顶个啥子用啊。还承蒙老夫人看得起老子那一点点端不上台面的手艺罢了。老夫人难得出一次门，不跟过去伺候，老奴实在难心安啊。”

“高妈妈谦虚了。”令夫人见林妈妈那边已核实完毕便止住了话头。

林妈妈将账册等物一一收好，回禀令夫人道，“夫人，已经好了。”

高妈妈见事毕，也起身告退了，毕竟老夫人出门，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打点。

“哎哟，您看我这记性，”高妈妈起身后道，“我刚刚出来的时候，老夫人特意吩咐老奴让我嘱咐一下二夫人。前几日二少爷惊吓过度，现下应该还需修养，二少爷那边也要劳烦二夫人多费心时常关照着了。毕竟老夫人不放心兰姨娘一个人照顾二少爷不是。”

令夫人与林妈妈对视一眼，原来坑在这儿等着自己呢啊。

“请高妈妈回禀老夫人，我必将尽心尽力照看二少爷。”令夫人微笑着说道。

等高妈妈彻底离开了微雨阁，林妈妈忧心的看着令夫人。

“老夫人，这是何意？”

令夫人举起自己的右手翻来覆去的看着，她暗暗的想着，这人啊，真有趣，自己想做的事儿却非得让别人代劳，以为这样就能得到片刻安宁吗，真是美梦人人都会做啊，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