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柯勤

柯筑韵抬头看了看头顶气势恢宏的大匾，又低头看了看一旁延伸出去的走廊，觉得颇为奇怪，轻捻衣角，轻声问道：“相国院落旁边这条走廊，可是要通向什么人居住的地方？”

女孩歪着头，似乎在极其努力的回想什么事，李练达若有所思的看了柯筑韵一眼，不动声色的答道：“四姑娘可在说笑？这条走廊通向沉香榭，是老太太居住的地方。”

柯筑韵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笑道：“我原是太过于疲乏，夜里有些迷糊了，李大夫不要见怪才好。”

相国每日在院中处理诸多政务杂事，原来老太太住的竟是离的这样近么。

李练达笑了笑：“但愿姑娘进去之后，不要像现在这样迷糊。”

柯勤在家中对待子女最为苛刻，不知为何，李练达开始有些担心这个萍水相逢，点头之交的女孩。因为担心，才想方设法暗示前去的危险。

但柯筑韵却似乎没听到似的点了点头，突然低头开始在袖中仔细的翻找什么。李练达皱着眉头看着，不出一会儿，只见女孩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布袋。

李练达还未反应，就看见柯筑韵不由分说将布袋塞给了自己，说道：“下次见面，必将重金酬谢。这布袋里装的是红糖残渣，还请李大人得空时帮我看看这布袋里红糖的成分有无异常。”

柯筑韵说话时，真真切切的加重了“重金”这个词，在李练达耳中听起来异常刺耳。看着女孩神色当中充满了认真，似乎极为肯定自己会受到金钱的诱惑答应她似的。

李练达抬头看了一眼远处院落中的灯火通明，甚觉有趣，便笑了一声：“你可是想贿赂我？”

柯筑韵大方的看着男人的眼睛，只觉得这双眸子与以前在军营中所见到的并无二致。

一样的清澈如水，豪爽大方。

柯筑韵稍一抬眼，“拿钱做事，算不上贿赂。”

李练达笑了一声，那双眼睛骤然间眯成了一条缝：“我不要钱。”

于今日上午的情形如出一辙，这个人到底有多喜欢逗姑娘？

女孩心下止不住的烦躁起来，扯了扯嘴角：“我······我没想到李大夫如此好心，竟然肯免费帮我做事。既然这样，就在此谢过了。”

说罢，不等李练达回答，柯筑韵转身便信步而入庭院当中，沿着青石板的地面走了一段路，便有一栋气势恢弘的建筑伫立于眼前。隔着珍贵的西洋玻璃制成的窗户，远远地可以看到房内灯火通明。游廊下，一排排仆人垂手侍立，一个个面容精神抖擞，衣冠整齐。

柯勤院中的情形，不像黑夜，倒像是大白天。

只见远处为首的一个小厮似乎发现了柯筑韵的到来，急忙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老爷已经在房里等了四小姐许久，还请快进去吧。”说罢，便大方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柯筑韵看了一眼纵横交错的走廊，只觉得头大。“还请带路。”

一丝不悦却在小厮的眼神中闪过。

这个四小姐又不是第一次来，还得让他带路，未免太过于矫情。

但那小厮毕竟是柯勤手下最得力的贴身小厮之一昭南，从小便受过良好的训练，自然不会让喜怒哀乐写在脸上。恭敬的行了个礼，便示意柯筑韵跟在自己身后。

但转身的过去的那一须臾，表情便从恭顺变成了厌恶。

这一切都被柯筑韵看在了眼里，不禁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柯姑娘在府中的为人之失败，地位之低下，她如今总算是长见识了，且给她一个月时间，看看能不能稍微改善一下状况。练兵千日，用兵一时，自己平日里好歹也读了那么些屋面书生的书籍，正愁没地方亲身经验一下书中场景了。

小厮昭南带着柯筑韵穿过七弯八拐的走廊，便直接到达了房门口。早有丫鬟来为柯筑韵打起帘子，柯筑韵微微颔首，脚下便跨进了门。

当绣花鞋踏落在精致华贵的羊毛地毯上的那一刹那，四周的气氛仿佛凝滞了，温度也仿佛降到了严冬。柯筑韵不禁打了个冷战。

以前大将军宋鲲还在时，柯筑韵每每吃过晚饭后最喜探望。不但是想趁着天黑之前和父亲聊聊白天趣事，更是喜欢大将军房间内的各种有趣的摆设玩意，喜欢房间里的那种若有似无的温馨。

可如今站在相国的房间内，一切仿佛都不一样了。

一进门便看到一幅巨大的山水图，配合上下面气势恢宏的大字：“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远处是一张巨大的书桌，桌腿上雕刻着复杂的花纹，以及清一色红木家具。

一切都那么压抑和沉重。

柯勤正端坐在书桌前，一言不发的低头拿着毛笔在雪白的纸上写着什么，四周无比的安静，只听得到相国的手中的笔在纸上摩擦所发出的沙沙声。

柯筑韵走了过去，原地行了一礼，轻声说道：“女儿见过父亲。”

相国继续低头写字，并没有搭理女孩的意思。柯筑韵苦笑一声，只有傻傻的站在原地，视线追随着柯勤手中的笔，看它一笔一划的勾勒出龙飞凤舞的字。

时间一盏茶一盏茶的过去。

终于柯勤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缓缓抬起头来。

和上一世一样，柯勤依旧是这一张大胡子大叔的面孔，只不过此时此刻，那表情早已经不是见到宋三娘宋瑛的那般和蔼可亲，而是让人被压的喘不过气来的严肃，那深不见底的双眸中显而易见的夹杂着危险的怒火，正安静的看着柯筑韵。

柯筑韵对于那位还未谋面的“五公子”是不甚了解的。但这位五公子既然是嫡母李氏的儿子，想必对待她的心也和柯筑欣，柯筑美差不多。想必应该是添油加醋的将她的风流韵事全部一字不漏的在柯勤面前夸张说了一遍吧。

柯筑韵默默地站在原地，和柯勤来了一次对视，只见那大胡子男人浓密的眉毛骤然一拧，似乎一瞬间便有熊熊怒火从双眸中喷涌而出，厚厚的嘴唇扯了扯，随后，低沉的声音便从那喉咙中泉涌而出。

“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