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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夜幕低垂

沽清烟还未睁眼,便觉得身上湿漉漉的难受极了,原本紧皱的眉头更加挤在一起。

耳边的哭声依旧连绵不断,可此刻的她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得眼巴巴的受着。

“苏家媳妇,你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这一家子大大小小的,没了你,可怎么过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

“你可得给我醒过来啊,你相公还在外赶考,要是真得取功名了,这享福的日子,你也就没这个福分了。”

沽清烟听着耳畔哭哭啼啼个不停,倒也是一头的雾水,我咋还有个相公嘞,还赶考,啥东西。还没想明白,那人又继续哭到。

“苏家媳妇唉,你也是个可怜人,这一切也不怪你,都怪你那没有良心的爹,喝了几口马尿,就要壮着胆去赌博,赌输了,还去强迫勒索你要钱,这个没良心的,自家女儿都不放过,这是活生生把你往绝境上逼啊。”

“只是可怜了那两个苏家的娃娃,这么小就接连失去好几个亲人呐。”

沽清烟这时仿佛被雷劈了一样,我这还生了两个娃,我咋没这印象,啊,不是,我啥时候结婚了,我还是黄花大闺女,这个节奏有点快,我有点不能接受啊。

“苏家媳妇啊!”那人哭丧着又要说,不知为何突然停下来,只听得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在擦着眼泪,有些哽咽着。

“大婶,娘她还有救吗?”苏慕知站在破旧的门边,才七八岁的年纪,此刻却身板挺得笔直。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瘦弱的人儿,眼底一片冷静。

说实话,自从他爹娘去世后被过继到她门下,带着二弟一起,没几日,就遭到这种事情,果真应了乡里人的话,“天生的孽种,灾祸。”

想到这儿,再看到大婶别过身,一边擦着眼泪,眼睛却一边扫视着房间,眸子里的清亮也渐渐暗淡。

“去病啊,你娘她会没事的,她可以。”话还没说完,眼眶中的泪都在打旋儿,哽咽着“挺过去的,你要相信大婶,她可是还要盼着你三叔,考个状元回家呀。”

话虽这么说,但是要论起她相公的盘缠,就靠她,是不可能凑出这么大一笔钱的,可是,这苏家媳妇不是已经凑出来一大部分,到底藏在哪儿。

“大婶,都怪我们。是我们拖累了她。”苏慕知此刻也明白家里的状况,三叔的盘缠,还有两个孩子的扶养,补贴家用,现在都落在这个娘身上。

“去冰,是不是又是那些死婆娘在背后嚼舌根,别听他们瞎说。”大婶又想到这孩子应该或许知道些,假装随口问道:“你娘给你爹准备的盘缠够了吗?”

还处在昏迷状态的沽清烟此刻有些欲哭无泪,先不说自己现在到底是啥情况,好得给我请个大夫看一下,不行的话,给我换件衣服成不成。这湿漉漉的都粘在身上,就算是个壮汉,也得冻的感冒。

苏慕知低垂着头,摇了摇。

“唉,大婶回家做些饭菜,你好好照顾你娘,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你们肯定也饿极了。”大婶抹抹眼角的几滴泪,想到她那醉鬼的爹,恐怕这钱也被顺走了不是。

苏慕知点点头,一瞬间,仿佛家里所有的担子都落在了他身上。瘦弱的肩膀上沉甸甸的,丝毫没有顾及到这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乖哈,大婶先回家啦。”

“嗯,我知道了。”看着苏慕知懂事的样子,大婶心里更是不好受,这苏家媳妇是要死的命了,就可怜这两个孩子,但一想到这两孩子自一生下来,村子里就传着这两孩子克父母,克全家,现在应验了,谁还敢收留他们。

待大婶走后,苏慕知站在床边,看着苍白着脸的女子,如果不是鼻息间还有气息,说是死了都有人信。

“娘。”苏慕知浅浅的唤着,有些亲昵又略显无措的理了理被子,只是指尖碰到冰凉一片,有些惊的他下意识就想躲闪。

但下一刻他却掀开了沽清烟紧裹的被子,只感觉水都快浸透了被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然觉得她的食指好像还动了动。

“娘。”苏慕知有些不敢置信的又低低唤了声。

沽清烟估摸着自己要是再不醒,自己可真就要冻死了。强迫着自己睁开双眸,只看见一个少年站在床边,不清楚是谁,但还是沙哑着声音说了声“冷”。又不省人事了。

苏慕知还没来的及听清楚,就看见人又昏过去了,有些激动,正想转身跑出去喊大婶儿,却被沽清烟勾住了衣服。

苏慕知小小年纪这时也冷静下来,看着还处在昏迷状态的人儿,脑子里开始思量着大婶刚刚明明知道她落水,为何不给她换身干净的衣服。身体却开始在房间找件干净的衣衫,准备给她换上,许是年纪还小,倒也没有男女避嫌的顾及。

换好后,看着床上湿透了的被子,费劲的搬到外面,又把自己和年幼的弟弟睡的被子给搬到这儿,给她盖上。

“娘。”费劲的做完这些,苏慕知低低唤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只是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抱着幼弟的手臂紧了紧,两人贴着沽清烟的床,倒想是三个人抱团取暖一般。

“哥哥,刚刚那个大婶什么时候来呀?”眨巴着大眼睛的小孩子看着自己沉默的哥哥,肚子咕噜咕噜的叫着。

“明天哥哥出门找吃的。弟弟乖。”苏慕知听着自家幺弟的话,只是抿了抿嘴角,闷声说到。

“哥哥。”清脆的童声在早已暗下来的房间里显得尤其突兀。

“三婶婶会不会也不要我们啦?”说着,不知为何竟有些哽咽,幺弟听自己哥哥这么说,也迷迷糊糊懂一点点。

“弟弟,娘她不会的,我们就只剩下她了。”苏慕知透过黑暗,看着她,眼中的坚硬完全不像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该有的。

“弟弟,她是娘。”幺弟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家哥哥,有些不解,为啥要唤她娘,明明是三婶婶不是,可怜的孩子到现在还不懂什么是过继。

夜色渐浓,高高悬着的月亮挂在枝梢,也照亮了这个小小的别院,虽明眼就能看得出这家的穷酸,可干净的院落,东西也摆放的整整齐齐。

夜色低垂,月光渐渐消散,将房间里依偎着的三个人都推进黑暗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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