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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娇娘 第27节

话音落下,就率先缓步走了出去。

珍姨娘也被春柳和夏莲架了起来,半扶着往外带。

她面露仓皇看向顾文昌,却发现顾文昌压根没主意她, 似乎眼中根本没有她这个人一般, 早和李雪一前一后出去了,只看得见一个颀长的背影。

众人到了正厅, 李雪示意春柳将人放下, 然后看向顾文昌,“夫君,后宅之事, 原该由我来处理。但珍姨娘身份特殊,既是你的爱妾,又是鹄儿的生母,我也不能随意处罚。所以,特意将夫君请来,做个见证。”

她声音冷冷的,没说一句话,珍姨娘就颤抖一下,她仍旧穿着早上那件薄衫,外头笼着镂空细纱,显得娇俏可怜,惹人怜惜。

顾文昌看了一眼珍雪,只见她杏眼中含着晶莹泪珠,仿佛柔弱无骨般瘫软在地,就那么满含希翼看着他,不由动了几分恻隐之心。到底是相伴一年的人,哪怕只是当个儿玩意,也还算是合他心意的玩意儿。

若是从前,看在往日的情谊上,他怎么也会护上一护;但今日,他却是不想和妻子起了龃龉。

顾文昌迟疑片刻,道,“夫人说笑了,后宅之事本该由夫人处理,哪有男子插手的。”

他话一出口,不光是珍姨娘仿佛见了鬼似的看向他,就连李雪也有些狐疑,珍姨娘的确很合顾文昌的心意,这一点顾府上下皆知,所以她压根没觉得能靠着这个错处将珍姨娘撵出去,不过是想好好教训一番。

但眼下的情况却是,顾文昌摆明了态度,珍雪任由她处理,他不插手!

李雪最先反应过来,道,“既然如此,那夫君就在一旁做个见证吧。”

她脸朝向瘫软在地的珍姨娘,表情冷冷的,“珍姨娘,你身为姨娘,却犯下大错,意图谋害小少爷,你可认罪?”

珍姨娘仍自垂死挣扎,“夫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珍雪身份低贱,不敢和夫人争锋,求夫人放过我!”

说完,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洁白的额头血肉模糊,很是触目惊心。

李雪侧眼看顾文昌,发现他果然面露不忍,就连正厅站着伺候的小厮也有几分同情怜悯。

她勾唇一笑,往前走了几步,“珍姨娘的意思是,你未曾谋害鹄儿?也从没想过,靠着让小少爷穿小衣裳而啼哭不止,让小少爷重回你的身边。”

她厉声道,“春柳,请管事把东西呈上来,另外,把姨娘房里伺候的慧儿带上来。”

她早就知道珍姨娘胡搅蛮缠的本事,但她也不屑和对方做什么口舌之争,她是主子,珍姨娘是下人,和她争辩反而有失身份,所以,鹄儿情况一转好,她就派春柳去寻了管事。

这管事是她从李家带来的,曾受过她娘的恩惠,对她忠心耿耿。

管事捧着个盒子进来,“夫人,这是从慧儿房中搜出,还请夫人过目。”

珍姨娘不过是个姨娘,虽然受宠,但身份低微,又是奴婢出身,不能随意出门。她们又是昨日才刚搬到锦州府,人生地不熟的,她不可能打通跑腿小厮去买衣裳,也不敢这般明目张胆。

所以,给顾鹄穿的衣裳,要不就是珍姨娘亲自动手做的,要不就是身边伺候的人做的。

管事很聪颖,直接做了两手准备,一边派人把慧儿捆了,一边搜主仆二人屋子。

珍姨娘见到盒子时已然面露绝望之色,只能寄希望于李雪找不到钥匙,打不开盒子。

哪想到,李雪压根懒得找什么钥匙,吩咐春柳去后院找柴刀,直接劈开了。

箱子里果然是针线布料,李雪拿过顾鹄方才脱下的衣裳和箱子里的作对比,果然发现一丝端倪,不光布料一样,就连缝制手法也和箱子中作废的衣裳一模一样。

大概是慧儿受珍姨娘吩咐做好衣裳后,心虚之下,不敢偷偷把剩下的布料丢出去,便锁在箱子里,藏在柜子衣物底下。

慧儿见事情败露,便拼命磕头,“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是珍姨娘让我做的!”

人证物证俱在,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

慧儿虽然是受珍姨娘指使,但到底是参与其中了,所以被打发回顾家,日后只能做些最低等、最脏最累的活计,但好歹李雪给她留了一条命。

而珍姨娘就没那么幸运了,争宠可以,但谋害子嗣却是大忌讳,李雪提出将她发卖了,别说顾文昌,就算顾夫人此刻在这里,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珍姨娘被小厮拖出去,众人也都心惊胆战退下去,第一次发现,少夫人也有这般骇人的雷霆手段。

送走珍姨娘,李雪本打算回房,却惊讶发现,顾文昌一言不发跟在她身后,一道进了她的房间。

李雪还以为他是心疼爱妾,要来和她闹,正打起精神准备应对,就听顾文昌道,“夫人,我方才说的,明日设宴道谢,你觉得如何?”

李雪半晌脑子才转过来,她现在是一点也猜不透顾文昌在想些什么了,这么执着的态度,若不是方才救鹄儿的是个小兄弟,她还当顾文昌看上那人了。

李雪方才整治了珍姨娘,暂时也不想把顾文昌得罪得太狠,便应道,“夫君若是真想宴请,合该将隔壁的公子也请来,却是没有只请书童的道理。”

她虽不知道顾文昌打的什么主意,但也能看出来,隔壁的公子不是好欺负的角色,只要把人一道请来,不管他对那小少年有什么企图,总归不会真让他如愿的。

顾文昌自然知道待客之礼,相交本就是平辈相交,哪怕是书童救人,这恩情还是要算到主子身上的,他也是一时心急,光顾着心里头那点小九九,忘了这一茬了。

他道,“对,夫人说的有理,自然该一起请才是。那我去写帖子,夫人备好酒席即可。”

李雪淡淡应下,“好。”

然后就见顾文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再三嘱咐,“荤腥少些,素菜做的精致些。对了,再多备些糕点……”

李雪内心纳闷,请客便请客,顾文昌什么时候操心这些东西了?今日,莫不是撞邪了?

顾文昌嘱咐,似乎又不大放心,改口道,“糕点就不麻烦夫人了,我亲自来准备,其他的就麻烦夫人了。”

说罢,就兴冲冲出去了。

春柳恰好从门外回来,差点撞到顾文昌,连忙跪下请罪,跪了片刻,就听见自家姑娘的声音。

“起来吧,什么事?”

春柳起身回禀,“姑娘,珍雪已经被发卖了,管事按照您的吩咐,没往青楼楚馆卖。”

李雪听了随意点点头,就算作罢了,歇了片刻,开始吩咐春柳,“明日,顾文昌要宴请宾客,你和管事说说,让他看着办就是。只一点,旁的不要紧,吃食要盯着点。”

春柳应下,轻轻掩门出去。

李雪合眼卧在榻上,心中满满都是疲倦。

而同一时刻,顾文昌却是兴致勃勃在屋内奋笔疾书,待写满了整整一页纸,才唤贴身小厮进来。

小厮恭敬接过他手里的纸,就听主子细细吩咐,“你就按照单子采买,记得去最大的糕点铺子买,挑最新鲜的,一样都别漏。”

小厮应下,然后匆匆出门办事去了。

顾文昌这才坐下,双手搭在书桌上,仿佛有种怅然若失之感,又带着股难以言明的惊喜。

他是真的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再见沈蓁蓁,他原本的未来大嫂,顾长卫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沈家出事,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但他自认自己不像顾长卫那般没脑子,和佳人相比,自然是身家性命更重要。

更何况,在沈蓁蓁眼里,压根没有他顾文昌这一号人,他不过是小时候追在他们身后的跟屁虫,是沈蓁蓁幼年时连玩伴都算不上的人,甚至,因为顾长卫一句话,他连追在二人后头的资格都没有了。

明明他也是沈蓁蓁的表哥,沈蓁蓁却永远只看得见那个顾长卫,只会甜甜的喊顾长卫为表哥。

所以,他压根没去打听能不能救人,反而听从了爹的安排,娶了李雪。

今日甫一见面,沈蓁蓁没认出他,他却一眼就确定那少年就是沈蓁蓁,毕竟,那是他知晓男女之事以来,夜夜入梦的女子。就连先前最受他宠爱的珍姨娘,也不过是因为那一双相似的杏眼和相似的名字而得了他几分宠爱。

珍娘,蓁娘,谁能猜到其中的玄机呢?就连珍姨娘本人,大概都发现不了端倪吧。

第38章 ...

春柳来送请帖时, 覃九寒正在给蓁蓁念信,是覃三寿托人写了寄来的。

他的声音向来带着股冷冽,唯独对着蓁蓁时, 才温柔了几分, 此时念起家书时, 更是眼角眉梢皆软了几分。

“……家中一切皆好,丽娘怀相极好,寻了大夫看过,都说定能母子均安。倒是你与蓁蓁,二人远住锦州府, 不知一切可好?”覃九寒念着念着, 忽然顿了一下, 然后云淡风轻继续念。

“自蓁蓁随你离开, 红豆消沉了些日子,便成日不着家。丽娘去寻,遍寻不着。次日,一花斑豹猫尾随红豆而归。兄惊恐万分, 众人驱赶不成, 又见它似有灵性,只在后院度日, 从不伤人, 便听之任之。十数日后,豹猫诞下三崽……”

“!”蓁蓁睁大眼听着,再次确认, “姐夫是说,红豆和山上的豹猫生了崽崽?!”

覃九寒淡定点头,“似乎是在鹤山庙的时候遇见的,阿兄去问了五止大师,说是素日里见两猫打闹嬉戏过。大概我们走后,红豆回了鹤山庙,然后,豹猫就跟着来了。”

“红豆还抛妻弃子!”蓁蓁感觉自己脑子转不过来了,她怀里撒娇的猫儿,忽然成了三只崽崽的爹爹,她成了……祖母??

她使劲摇头,把脑子里的奇怪想法甩掉,勉强接受了覃九寒的说法。

恰在这时,春柳被李雪派来送请帖,她道明来意,便将帖子放在桌上,恭敬退了出去。

见到春柳,蓁蓁才想起清晨的事情,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又道,“我不想去,我觉得隔壁的公子似乎很奇怪,眼神有些瘆人。”

覃九寒手抚在请帖上,指尖正好触碰着那个硕大的“顾”字,若有所思,道,“你不想去,便不去。难不成救个人,还要被赖上了不成?”

蓁蓁连连点头,无辜道,“就是,就是,我就是看在小孩的份上才救人的,真要被赖上了,那也太倒霉了。”

覃九寒见蓁蓁用眼角瞟他,似乎在打量他有没有生气,不由有些发怔,他家小姑娘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以最大的善意去对待生活,大抵是没有被真正伤害过,才养得这般天真而良善。

他从前疑惑,沈家也算是小富之家,沈琼后宅也不见得干净,怎么沈夫人会将女儿养得这般天真善良,仿佛从没见过世上的罪恶一般,即便是入狱,即便是被旁人欺侮,也始终保持着纯然的天性。

但是现在,他仿佛能理解沈夫人的想法了,如果见过世上最干净的心,便不忍将它沾染上污秽。

旁人也许会说,这样的性子,迟早会跌跟头的。

但是,他将路上所有的绊脚石全都铲尽,他紧紧牵着自家小姑娘的手,他保证她迈出的每一步之下皆是平坦之地,他为她驱散路上所有艰难险阻,那么,能不能护住她这一份天真?

覃九寒眼中染上笑意,朝蓁蓁道,“对,你只是救人,就算救错人,那也不是你的错。这世上,有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也有人忘恩负义、得鱼忘筌。但是,你伸出援手是你的选择,同他人并无干系,只要是顺从你的内心就好。”

蓁蓁嗓子有些发涩,她是真的很难对人见死不救,大抵是天生就是这般的性子,没沾过血的小姑娘,骨子里总是带着天真和不防备。

她抿抿唇,抬头看向覃九寒的眼睛,“那我要是给你惹麻烦了怎么办?”

她的模样,仿佛真的很苦恼这一点,覃九寒失笑,和她约法三章,“这样好不好?日后遇到类似的事,你就来问我,若是能救,你便救。如果我不在,你就估摸一下,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若是好人且不会伤害你,你就救。若是坏人,便不救。若是不好不坏,或是没坏的丧尽天良,你就救,然后立刻逃走,来找我,好不好?”

他把每个可能性都预设了一遍,然后细致给出了解决方案。

蓁蓁听得两眼发亮,圆圆的杏眼眨啊眨,长翘卷曲的睫毛也跟着微微颤,满心满眼都是崇拜,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嗯!嗯!我都听你的!”

覃九寒拍拍他家小姑娘的脑袋,“等会儿,你和阿淮出去吃吧。路上小心些,别走远。近来,锦州府里安宁了不少,但也别太大意。吃了饭别瞎逛,去李大娘家待会儿,我来接你们。”

蓁蓁乖乖点头,转身出去找阿淮。

覃九寒目送她离开,然后收回视线,方才还透着温柔的神色变得有些冷淡,随手将桌上的请帖拿起。

送蓁蓁和阿淮离开后,覃九寒收拾收拾,便穿过篱笆小门来到另一侧。

他刚一过来,就有小厮上来迎他,“公子。”

覃九寒冷冷淡淡回了个“嗯”字,便一言不发往前走。

小厮尾随在后,偷偷抬头打量覃九寒,然后小心翼翼询问,“公子,阿宝小哥可是迟一些来?那我等会儿派人在这儿迎一迎?”

覃九寒面无表情扫过去,仿佛只是随意的一眼,却仿佛重如千钧,一下子压得小厮将接下去的话咽了回去,再不敢开口提及。

两人行至大厅。

等候已久的顾文昌听到声音,倏然起身,露出温文尔雅的笑,然后,就见进来的只有覃九寒一人,那笑就挂不住了,显得有些僵硬可笑。

顾文昌表情僵了片刻,然后敛了神色,又恢复方才温和的模样。

他往前几步,朝覃九寒拱手,“覃公子,前日家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覃公子御下有方,阿宝小哥也纯性至善,救了我儿一命,在下在这儿给您道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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