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人不如狗的盛世{}

帝都内城占地约有五千亩，规划齐整，东门皇城北侧那一面儿住的多的是一些显贵和高官，靠东南那面儿则是一些沾了官身的，至于西南则是小有家业的人家，而西北则是完完全全都是贫民了。

他们挣扎在帝都的最底层，按理说布施的粥棚本该安排在西门的，但是走官道过来的灾民大多都是从南门进来的，所以粥棚设在南门外不远处，而进了城那些还没有着落吃不起饭的每日也都准时准点的在南门外等着布施。

这时候虽然府里还没有开饭，但是南门那里差不多已经到了布施的时候了，马车一路走过，良玉借着那尚且算的明媚的阳光看着家家户户上空飘起的炊烟，不由的笑了。

马车行走在青石路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往日喧嚣不已的街道上因为流民的逐渐增多，竟也生出了几分憋闷，良玉就这般倚在窗口，一路朝着人来人往最为热闹的南门而去，一路上还能一队队穿着轻甲的将士在街道上穿梭，维持着这个繁华帝都的安宁。

“听说那几个小王爷还有世家的世子又在聚仙坊打了一架......”

“真是世风日下啊，朱门酒肉臭、路透冻死骨....北域啊....当初的盛世再也不复，这都是蛀虫啊.....苦的只有我们，那城外的灾民为了一口粥水不知成了什么模样，他们呢，却是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哈.....哈哈哈....北域啊.....北域”

这对话是在马车拐弯的时候从一个卖胡饼肉汤的小摊上听来的，坐在一起的足有四五个人，都是高高大大汉子，也不知阿冲是不是真的这般恰到好处，在这处拐角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却足以让良玉将这番话听完。

听着那似悲哀似嘲讽的笑，良玉撩车帘的手就这么僵在了那儿，哪怕马车重新恢复了平时赶路的速度，良玉的目光却好似黏在了那个小摊上似的，直到对上小摊上其中一个人看过来的眼，有杀气，有沉寂.....

良玉看多了这种眼神，那是上过战场人的眼神，也许他们是退下来的兵士，也许他们是休假中的将领，但是就是这些浴血卫国的将士说出了这种寒心的话，鬼使神差的，良玉竟是撩开车帘探出了脑袋直直的看向了矗立在北方高大巍峨的皇城，心中一时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这是帝都最为繁华的街道，御街有两条，自南门到皇城口，一条自城西贯穿城东，与南北那条御街交错，街道上人来人往，有身穿绫罗的，也有布衣，更有的，还是那畏畏缩缩的衣着褴褛的人，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同，却都在努力的活着。

“紫竹、红枫，你说这北域当真就好吗？这北域又是谁的天下呢？”紫竹和红枫坐在靠近车帘的那一角，原本看见良玉的动作她们就已经噤声了，如今听见这么一句更是连脸都白了。

良玉回过神来，看见她们这副模样，也只是笑了笑，很轻很浅的一抹笑，却让人心底无端发寒，紫竹和红枫只是揪着心听着她似嘲似讽的道“真是好一个盛世，好一个人人艳羡的北域，好一个人不如狗....”

马车顿了一下，不过即刻便恢复了它原有的速度，甚至渐渐的快了几分，车帘不需良玉拽着便被迎面吹来的风带的飞起，离南城门越来越近了，街道两边也有越来越多的灾民流连。

马车顺利的出了城，车厢内的气氛却是前所未有的压抑，紫竹和红枫对视了一眼，眼中却半点儿没有因为自家小姐早慧而有的欣喜之色，有的只有沉重，成长和领悟总是建在痛苦之上，谁会舍得这么一个人面对那些残酷凌厉。

才出得城门，就听见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在不住的重复吆喝着“别挤...别挤....都有，都有....那边还有饼子吃，每人一个，等用过饭，需得等一炷香，再将那汤药喝了，防病强身也是好的......”

许是当真因为年轻人这真诚至极的劝说，也许是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温暖，那宛若长龙几乎看不到头的队伍竟是真的这般安静了下来，马车里，紫竹和红枫重新帮良玉打点了一番行头，一行人这才下了马车。

“再挺一挺吧，今年秋该征兵、招民夫了，我等只要熬过了这个夏天，就能吃上饱饭了.....”才下马车的良玉听见这话住了脚，半边身躯都隐在车厢的阴影里。

“还饱饭，跟西梁人打，咱们也不过就是去送死的命，用这条命换那几日饱饭？呵.....”有人向往，有人不屑一顾。

眼中满是火焰的多的是那些满脸青涩的少年，不屑一顾的多的是那些鬓角染了风霜的男人，他们活的久了，即便是没去过战场，也知道多么残酷，可是，有些事儿不知你不想做便不做的。

“走吧....”良玉轻轻的说着，身后的红枫和紫竹挎着竹篮垂头低声唱了是，今日的小姐让她们心里发寒，尽管那笑挂在脸上，却也感觉不到半点儿温暖，红枫还好，紫竹的眼中却已经漫上了担忧。

那方才喊话的青年一直站在粥棚的一侧的大树根下，虽然是初夏手中却已经握着一把纸扇扇个不停，便是如此，额际上的汗水却一直不曾停过，但也不曾听见他的话音里有一丝烦躁。

“楚策....”良玉含笑唤了一声，眼中也终于切切实实的多了几分温度，紫竹长舒了一口气，一直揪起的心终于松快了几分。

那方才还摇扇摇个不停的人听见这话却是一个激灵，待看见一身鹅黄的良玉含笑站在那里的时候，脸上的惊喜笑容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了。

“小姐....哎呦，还真是小姐，小姐...您！”青年方才还是一副稳重担当的模样，此刻却好似毛头小子愣头青一样，连个话都说不清，不少排队的灾民闲来看热闹，这一看，便看出了兴味和笑意，更是对良玉起了好奇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