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一如多年前

良玉与柳月柔的谈话内容只限于她们母女之间，次日良玉仍旧是那副温润模样，穿着严谨端庄的繁复衣裙，双手相扣放在腹前，站在铭刻着岁月厚重历史的神武将军府的门楣前，看着那个愈走愈近的少年。

几日时光须臾而过，除了天气越发干枯燥热外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在太学院里良玉打发那些抱着各种各样目的来与她打交道的人已经趋近熟稔，甚至她自觉脾气都比从前平和了许多，云儿也开始在外人面前慢慢的转变自己。

从冰冷寡言慢慢变的内敛善谈，虽不过是一个微末皇子，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可到底还是慢慢被人们接受了，尤其是他的身边站着良玉，这个神武家嫡脉被人交口称赞，如今风头正盛的少女。

比起沐浴在阳光下的太学院，竹林边的翠湖与凉亭无疑更适合避暑，随着天气越发炎热，这块小小的天地好似成了良玉、云儿、帝岑三人共有的，虽然云儿还是会仗着帝岑看不见跟他抢夺良玉的注意力就是了。

“听你们说起宫外的世界，我倒是真有几分羡慕！”帝岑眼上覆着白纱，只是脸上的神情比起以往却是多了些真实，如大笑，如忧愁，倒是人气儿更足了。

只不过，良玉有时候也不知什么才是于他最好，是从前那个超脱红尘的仙，还是这个堕入红尘的人，那眉宇间愈来愈深的褶痕，旁人看了怎会不心酸，虽说，每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故事，尝遍苦辣酸甜。

许是察觉到自己语调里泄露的情绪，帝岑忙不迭的笑笑，掩饰一般的继续道“这翡翠楼的吃食糕点吃了这么久还没有重样，想来那位被神武你夸赞有趣的少年一定有其独到之处了，还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明明是三个半大的娃娃，说话的语气却是一个比一个来的成熟老道，云儿抿了抿唇，唇角翘起，似笑非笑的看了良玉一眼，这才道

“那段少东家手段非凡，性格也很是讨喜，很是玲珑的一个人儿呢，虽说行的是商人事，可通身却没有一点铜臭气，反而，那气质是成熟中透着让人舒适的温柔，颇有几分雅致。”

良玉无奈的摇了摇头，拿起银夹夹了一块冰放进自己面前的碧玉杯里，里面盛放的淡绿色液体正散发着甜香，似是吸引了她全部心神一般。

“不是才九岁吗？与我一般大小！”帝岑形状姣好的长眉忍不住有些上扬，显得兴味十足“十弟很少这般夸人，这位少东家，我是越来越好奇了，他到底是怎么个成熟法.....”

良玉笑了笑，应了声“那殿下就来参加寒舍月末的晚宴吧，我也会请段少东家来参加的。”闻言，帝岑准确的将脸转向良玉的方向，与他同步的，还有云儿沉默的凝视。

“与我交好的同辈很少，我也不想我的身边真的一无所有.....”少女明明是笑着说的，眉目清朗，眸光似水般柔和，手执那杯盏里散发着甜香的果汁，可那话语却听的人心中发沉，酸涩的难以言明。

帝岑沉默的时间较短，只是他“凝望”良玉的这个动作出奇的长，半晌他放在桌面的手指才堪堪动了动，继而有节奏的敲打起来，云儿和良玉默默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各自沉默的等待着。

“能做为神武的朋友出席是岑的荣幸！”他依旧笑的温柔，只是再开口话语却多了几分叮咛“我听说，神武将军就要回来了，可要注意后方稳定啊，却不知岑能否在宴会当日得见这个人人敬仰的将军。”

他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可良玉和云儿却懂了，再看这个少年的时候，良玉的眼中多了几分切实的感激，不管是为了什么，需不需要，这个情她是承的，也不枉她每日不间断的送药过来。

凉亭内一时没了声音，倒是显得那碧水湖里风吹荷叶拂动的声音越发清晰了，莲花开的正盛，那淡香随风飘散，与那凉亭内的三个身影相称，落在外人的眼里，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副幸福时光的样子，可其实，他们都有着各自的背负，就连空气中流淌的，都是说不出的沉重......

月末那天的旬假神武将军府的寂静很早就被打破了，丫头小厮们来来往往，各房的丫鬟妈妈们也都绷紧了精神，就连打良玉获封便一直窝在香梦阁里称病的凤涟娇都恢复了往日妖娆艳丽的模样。

天色已经泛白，周遭却不再是往日的森凉寂静，而是脚步匆忙嘱咐声良多的丫头们来往忙碌的声音，良玉调整了一下坐姿。

原本的五心朝天变成了左腿绷直，右腿曲起，右手搭在膝上，左手放在了脑后，仰望着那参杂着惨白与金黄的天空，良玉总是清澈的目光竟是变的散乱迷茫，苍翠的竹林因为这小小的人儿，被孤寂浸满了。

“小姐...”侯在竹林外的紫竹看了看天色，终是垂着头低唤起来，今日非比寻常，她是真的不敢怠慢。

她自小长在神武家，可神武家却从未举办过几次席面，这次夫人百般嘱咐，她更是不敢怠慢，是以在锦绣进竹林练武前请示后，这才得了令等在这里，如今瞧着那几乎大放的日光，心头几乎冒了火。

“沙沙....沙....”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响起，尽管才看见自家小姐的衣角，可紫竹的心却被安抚了，她抬头瞧了一眼，看着自家小姐那在单薄衣衫下越发瘦削的身子，不禁柔声道

“小姐，您快用饭吧，夫人那厢也起了....”

良玉点了点头，脚步却不曾停下“知道了，我还不饿，随意用些就可以了，你去瞧瞧良辰和怜若吧，让他们用好饭，不用急，顺带叮嘱一下怜汐和钧柏，让他们注意一下今天是什么场合.....”

少女负着手，脚步如常，可跟在她身后的紫竹却是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家小姐这些日子的变化，没有外人的时候，自家小姐给人的感觉越发冷峻成熟了，那双本来看似多情妩媚的凤眸里，只有无尽的冰寒。

她有些畏却没有惧，她更多的是大不敬的心疼，她知道，必然是又发生了什么，才促使了自家小姐的成长，一如三年前小少爷才出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