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告老还乡

惶惶大殿，君王俯探，百官沉寂，只有良玉一人单膝跪在大殿正中，掷地有声。

“神武家赤胆忠心，门楣尽是一门鲜血染就，有人污蔑，上达天听，神武良玉不能不言，请陛下，为神武家做主！”良玉这话说了第二遍，却仿佛有一把重锤重重的敲在众人心头，让他们呼吸不畅。

沈千术却与他们不同，他虽然伺候在御前，深切的感受到了龙威的压迫，可他却打心里觉得畅快。

就在这时，却有小太监哒哒哒的从后殿跑了进来，沈千术眉头微蹙，不禁在心里暗骂，却还是一甩拂尘低眉顺眼的凑到了皇帝跟前“陛下，神武夫人到了。”

那一刹，沈千术清晰的听见皇帝长舒的一口气，他没忍住垂头咧了咧嘴露出一抹嗤笑，这才安安静静的退了下去，再甩拂尘唱道“请神武夫人上殿.....”

说完，他又朝身后的徒弟使了个眼神，目送着他们捧着大椅过去这才作罢。

良玉单膝跪地，两手抱拳，行的是武将礼，哪怕是听见自家亲娘来了，那挺拔如竹的身躯照样是一动不动，皇帝眯了眯眼，状似无意的扫过台下几个大臣，而后便将目光放在了款款行来的一家人身上。

“将军夫人”手里牵着良辰，苏氏手里牵着自己的一对儿子，这两个夫人松开手，仪态周全的朝着高台上的皇帝行礼问安，仿佛不曾瞧见跪在大殿正中的良玉一般。

方才被皇帝目光扫过的几个大臣不禁咬了咬牙，暗道麻烦，对待旁人家妇人可戏倒是好唱，可对着神武家这一群妇孺，怕是难了！有这想法的，不止一个，顿时，大臣们的气势又萎靡了几分。

“二位夫人不必多礼！”皇帝脸上还是那副慈和笑模样，他挥了挥手，那大椅便成了他的恩赐“夫人身子不好，还劳你跑一趟，却也是没办法的事，先委屈夫人在这大椅上凑合凑合。”

谁知，以温婉心善美名传颂的“将军夫人”此时竟也不吃这套了，屈身一福，温吞却坚决道“不敢造次，还请陛下告知出了什么事？”

安抚的笑容僵在皇帝的唇角，他扫了一眼沈千术，自己靠在了龙椅上，做出了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沈千术一甩拂尘，行至台前欠了欠身，这才道“有人截获异族信件，通信者署名是神武家二老爷，陛下不信，喊诸位来问一问。”

说完他似要退回原处，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着良玉道“神武小姐请求陛下为神武家做主，这才跪在那儿！”说完，他又是欠了欠身，这才退回到皇帝身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让皇帝不禁斜睨了一眼。

下方，听了这番话的一众神武家人，有人面色难看，有人平静如初，只见“将军夫人”口中喃喃道“即使如此.....”一边撩开衣摆学着良玉的模样跪了下去。

她再抬头时，哪怕仍是温婉面容，也挡不住那股子里透出来的刚强倔强，苏氏见此，忙不迭也推搡着两个儿子，自己也跟着一撩衣摆跪下了，她不敢抬头，全因她暗中藏不住的恨意。

“即是如此，臣女的意思代表的就是臣妇的意思，臣妇请陛下为神武家做主！”她中气不足，却坚韧非常。

高座上的皇帝动了动身子，又朝身边的沈千术使了个眼色，自己讪讪道“夫人快起，你身子不好，寡人可不敢让你跪！”

“将军夫人”哪怕苍白着脸亦是一派从容“陛下言重了！”她脸上浮现一抹笑，温婉却刚强“陛下依旧以礼待臣妇，便是相信神武家，是吗？”

这次，皇帝却抿唇不言了，一旁有文官上前“夫人只说神武家，却只口不言神武修霖，神武家二爷，他许多年不曾在战场厮杀了，您又怎......”

他话未尽，良玉的目光却已经藏了刀光剑影，她猛然起身站在了神武家人面前，亦是止住了那人未尽的话，只见良玉朗声道

“请恕良玉无状，但良玉有话要说！”良玉此番起身，整个人已与方才跪下时不同，若说先前是柄透着寒气儿的剑的话，那么此时的她已然是利剑出鞘，只待开封饮血。

“请问诸位，通敌叛国之罪何时这般草率了？只一封信?还是属了名儿的信？便不说这些，良玉只想问，神武家通敌叛国，陛下你信吗？满朝文武信吗？天下百姓信吗？”

一连三问，一声比一声浑厚，偌大的殿宇只能听见良玉的回音，就连殿外，都隐隐能听见声音回荡，高台上，皇帝脸色发青，却抿紧了嘴，半句不言，满朝文武更是装起了鹌鹑。

沈千术半垂着头，照旧做他忠心耿耿的沈大总管，实则眼中早就漾满了笑，看文武百官笑，看皇帝笑，入目的皆是可笑之人。

“神武家一门血染疆土，门丁零落！便不说忠心，家中还有始皇帝赐下的铁券，神武家为何要通敌？他们配吗？不过是神武家铁骑下的渣滓罢了？焉配与我神武家相提并论？”

什么是傲骨？这便是傲骨！什么是清高？这便是清高！莫说满朝文武沉默如鸡，就连皇帝都在刹那恍然。

“是朕糊涂了！”他重新端坐在龙椅上，却与先前那副怡然自得的模样截然相反“是朕听信了谗言，鲁莽了！”他抬手招了招，像是邻家的伯伯一般慈和

“舞阳啊，快把夫人扶起来。还有修霖家的，也都起来吧。”他此时不像是帝王，倒像是一个普通人，可良玉却看的清楚，他眼中蕴藏的风暴，下一次，怕是必死局。

即便如此，良玉仍旧是肃着脸平静的应了声，转身扶起了身后的老老少少。“将军夫人”顺着力道起身，柔弱的晃了晃身子，却面带坚持的道

“陛下，此番神武家得此污蔑，全因出征在边境的夫君和二叔而起，臣妇斗胆，有一事相求！”她抖着身子要跪，刚被良玉扶起来的几个又顿时跪倒在地一片，良玉亦是如此，方才的锋芒尽敛，似是成了一个普通女儿

“求陛下，允准神武家两房人，告老还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