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临街的药铺里，人可是不少，许是这些日子太冷，不少人都染上了风寒，郎中在一边看病，伙计在柜台里抓药。

方浣儿把斗笠上的积雪抖落干净，便走了进去，直接把药方掏出放到桌上，说道：“伙计，按着方子，一早一晚抓九日的药。”

“好嘞，客官，您稍候。”伙计见其衣着打扮，还没看方子便先答应起来，也不顾那排队的汉子就把方子拿起，可当他瞧见方子后，顿时有些发愣，“公子，您这方子.......请恕小的多嘴问一句，这方子是谁开的？”

“怎么？”方浣儿两道浓郁的眉毛微微扬起。

见这客人不似寻常，伙计也不敢乱说，便慌忙赔笑道：“没什么，公子，您先等等。”

伙计忙走到坐堂郎中身边，将药方给他看了。

郎中看得眉头皱起，又听那伙计说了原委，便朝刚坐下的病人告了罪，起身来到柜台边，仔细瞧了这俊后生一道，“公子，您真要按这方子抓药？”

“有何不妥？”方浣儿奇道。

郎中说道：“这方子应该是调理脾胃的，虽然老夫不大赞成这般开药，可细究起来倒也不失为个偏门，然而这用药实在是过猛，这么服用，寻常人只怕是承受不住......”

方浣儿一愣，还是说道：“既然药方没问题，你们照方抓药就是。”

“老夫已然提醒公子，是公子执意如此，若是出了什么事，可莫要找上我们。”那郎中叹了口气，也就不多说了，把方子交给伙计便走开了。

伙计无奈也就按着方子把药抓了，然后在珠算上噼里啪啦的敲了一通，说道：“公子，您的药抓好了，抹去零头，一共三两二钱。”

方浣儿把银子付了，拿起包好的药便离开了药铺。

街道上，风雪仍旧，路面上已经积了一层雪，雪面上是一串串凌乱的脚印，看着冒着风雪的行人，方浣儿把头上斗笠一压，也迈步汇入人流。

因为风雪，虽然路上的行人已是比之前少了些，可两边的摊贩生意倒是更好了。

“公子，你要不要买些胭脂送娘子？”

一道怯生生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正赶着路的方浣儿停住脚步，只见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少女喘着粗气一下子跑到了她的面前，这小姑娘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身上穿的衣服不仅单薄，洗得发白，还破旧得打了好几个补丁，可即便如此，仍然掩饰不了那份子清秀。

看了她兜着的几盒胭脂，方浣儿摇头道：“不需要，我没有娘子。”

那少女希冀的眼神黯淡下去，可是也没有再追着死缠不放，一扭头，正好瞧见旁边有人要往那胭脂摊去，她又赶忙迈开步子跑了过去，“客官，您看看我的，我的胭脂很便宜。”

那客人见她模样，也就停下脚步，刚要问话，便被那旁边的摊主粗暴的上去拦住，“去去去！你这东西怕是从哪里偷来的吧？”

“不是的，这是我……”那小姑娘来不及分辩，便被那摊主粗鲁的推搡开去。

方浣儿眉头微皱，可是还是回过了头，没做理会。

少女被推得差点摔了个跟头，虽然没摔倒，可她怀里那几盒胭脂全狼狈的掉到了雪地里。

她委屈得红了眼眶，蹲下身子刚要捡起，却不曾想一只脚突然踩到了那一盒胭脂上，她慌忙抬头一看，原来却是一个衙役，正冷笑着看着她，冷笑时那本就高突的颧骨更是突兀。

“臭丫头，生意可不是你这么做的！”

少女骇得缩回了手，可看着那被踩在脚底下的胭脂又很是心疼。

虽然赶走了少女，可还是没做成生意的胭脂摊主也迎上来，说道：“差爷，您来得正好，这丫头竟然抢我生意，您可得替我做主啊！”

衙役盯着面前这抱着几盒胭脂瑟瑟发抖的少女，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把手中的肉馍一丢，油腻的口中嘟囔着，毫不客气的道：“人证物证俱在，臭丫头，你要不补交上例子钱，要不就随我到衙门里挨板子去！”

出了这档子事，一时间附近的人都停下了脚步，探头探脑的往这里瞧，有机灵的乞丐捡了地上咬了一半的肉馍就瞧瞧溜走了。

看着那无助的少女，方浣儿心灵深处仿佛是有什么被触动了一般，可她还是回过了头，没了动作。

四周都是围观看热闹的人，抱着胭脂的少女惊恐的睁大了双眼，“我......我没钱。”

“没钱？没钱可以，那就跟爷走一趟吧！”衙役说着吐出嘴里的两粒干枣核，上前一把就要扯过那少女。

“不，我不要去衙门！”

抱着胭脂的小姑娘退开几步，见那衙役因落空的手变得难看的脸色，她咬着唇看了怀中的胭脂一眼，然后心疼的抓了一盒递出去，颤颤巍巍的道：“我......我能不能用这胭脂抵？”

那恼羞成怒的衙役看着这一盒沾着雪沫的胭脂，突然伸出手去一巴掌拍掉，冷笑道：“哼！不知死活的臭丫头，竟然羞辱老子，老子又不是女人，要这玩意做什么？”

那一盒胭脂脱手而出，摔在地上翻滚了几下，脸色煞白的小姑娘急忙蹲下身子就要去捡，哪料那盒胭脂不偏不倚的正巧滚到了胭脂摊主的脚底下，那摊主恼她坏了自己生意，也是冷笑一声，等到伸手过来就要把胭脂捡起之时，适时的飞起一脚就将那盒胭脂给踢了出去。

“啪嗒！”

胭脂盒在雪地上滑行，翻滚着裂开了来，随着那抱着胭脂的少女惊呼声，一盒淡粉色的样子就那般洒落到了雪白的路面上，好似许久未曾见过的初日霞光。

围观的人群中，似有叹气声，似有叫好声，不一而是。人群后，身材高挑的方浣儿目光一冷。

看着那跪在地上想要收拢散落胭脂的小姑娘，冷笑不已的衙役上前就抓，那颧骨突得像是里头塞了两粒干枣核，“臭丫头，趁咱班头还没到，给爷老实点，乖乖的去衙门受罚，否则有你好看的！”

知道那可怕的后果，少女岂能束手就擒让他抓住，是以再不舍，也只得弃了那散落于路面的胭脂，起身抱着怀中仅剩的两盒，慌里慌张的就要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