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街道上很快恢复了流动，一切如初，仿佛方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坛主，你看……”

身边传来一道压得低低的声音，站在街边的那男子四下看了几眼，在确定无人注意到他之后，又盯着垂头丧脸离去的身影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就要瞧不见人了，才终于拔腿悄悄跟了上去。

而站在原地的另一汉子虽然长得粗犷，但心却细，又耐住性子等了一会，更是拿两只圆睁的眼睛小心瞧了周遭好一通，眼见四周并无异样，才又迈步追了上去。

在这相貌粗犷的大汉刚离开还没走远之际，在他二人方才站的地方后头十来步的一处小摊后，走出一道挺拔的身影来，只是脸上带着面具看不清他的面容。

看着在街上人流中快步远去的大汉，他把脸上的面具摘下放入怀中，然后从腰间摸出几枚铜板放在摊位上，便快步钻入街上的人流中去了。

“客官，您慢……”刚把铜钱拾掇到手心里的小贩抬起头来便是一愣，只见那人走得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就混入街上人流中看不着了。

雪花才从灰蒙蒙的天空飘落，便被无情的寒风肆虐的刮着，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一般直戳胸口。

离了热闹拥挤的街市，一身轻松的货郎腰却是比挑着担子的时候更弯了许多，在冰冷的寒风中他缩着脖子把手往胸前一抱，一边高一边低的肩膀落满了飘落下来的雪花，虽然很快又会被寒风掠去。

肤色黧黑饱经风霜的脸上，那两道沾着白的眉毛拧巴着，泛着淤青的眼角边上，已经有了浅浅的皱纹，其实他也不过才二十多岁的年纪，是一个年轻力壮的好后生，然而方才那一幕已将他击垮。

被寒风推着，也不知走了多久，身边已经没了吵闹的动静，货郎才终于停了下来，抬头一看，这偏僻的所在正是自己的家门口。

低矮破败的茅草房，仿佛也屈服了一般，在凛冽的风中瑟瑟发抖，连带着炊烟都在肆虐的寒风中，变得稀疏难寻。

低低细语从旁边茅草屋那破了几个大洞的窗户传来，衣不蔽体的孩子们因为没有过冬的鞋子，在这大雪天里只能躲在家里，而不能出来玩闹。

站在墙后偷眼看着不远处外的家，那里房门紧闭，没有炊烟升起。

货郎看着面前的一切，心里很不是滋味，突然又转身离开了。

迎着寒风又走了一阵，他便来到了一处更为僻静的地方，四周一旁破败，两边的烂房子，没了窗户纸的窗户发出呼呼的怪声，便是连乞丐都不愿意在此留宿，

寻了间房梁还算结实的烂房子，货郎把系在腰间的腰带解下，然后挂上了房梁，

屋外门后，一左一右两道身影，都在盯着看“坛主，看来这人可以果真是要寻死呐。”

旁边的男人没有搭话，只是两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屋子里看。

破烂的屋里，寒风不停的往里灌，在牙齿咯吱咯吱的打颤中把绳索系好，货郎一咬牙，便狠下心来一脚踢翻了脚下的凳子。

双腿在半空中惶恐不安的踢蹬着，货郎的脸色很快就变得苍白。

眼看就要丧命于此，然而就在这时，屋外那两道身影飞快的冲了进来，一个去抢那倒在一旁快要散架了的破凳子，一个去抱住那吊在半空中的货郎不安分的双腿，将他往上抻了抻。

等到脚重新踏在凳子上，货郎刚缓过气来便指着下边两人，“咳咳.......你们......你们干什么！”

“当然是救你，还能干什么？”那相貌粗犷的大汉回道。

“我......我不需要你们救，求求你们走吧，别在这里妨碍我。”面对这才救了他一命的两人，货郎却是丝毫不领情，反而有些埋怨。

粗犷大汉身边那男子突然笑道：“哈哈，真是没用的孬货，被几个狗腿子欺负了，却不敢抢回自己的东西，反而在这里寻死觅活的，跟个娘们一般，真是丢我秦地男儿的脸！”

说到后头，他的脸上已然满是鄙夷之色。

眼见那货郎有些羞愧，粗犷大汉也跟着说道：“坛主，我看咱们是救错人了，这无情无义的人就让他死吧，他那一家老小也跟着他一道去死，咱们走，再去寻真正的秦地男儿共图大事！”

“坛主？”看着果真转身就走的二人，货郎心里突然喊道，“等等，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图什么大事”

粗犷的大汉回头看着一脸好奇的货郎，奚落道：“兄弟不是我说你，你说你一个将死之人，还问这些做什么？多嘴！上你的吊吧，没人拦你，孬货！”

“我......”货郎一脸尴尬，不由吞吞吐吐起来，“我.......”

见他这副模样，那男子与身边的粗犷大汉对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说道：“怎么？想通了？不想寻死了？”

“不死了！老子怎么也是带把的，岂容你们如此羞辱！”货郎从凳子上一跃而下，不料那凳子受力之下终于散了架，闹出的动静吓了他自己一跳，看着面前两人语气也变得虚了几分，“只是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是什么人？”那男子回过头来，看着有些紧张的货郎，嘴角微扬，将掏出的一锭碎银子抛了过去，“我们是什么人，以后你只会知道，反正是能让你可以活得堂堂正正的人。”

屋外怪声又起，掀起的寒风不断从破烂的窗户灌入，将屋内三人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烂得只剩下半扇窗户的窗子，随着灌入的狂风，发出砰砰砰的巨响，一下一下砸在龟裂的土墙上。

听着从屋里传出的动静变小了些，抵在窗外土墙边上的这道身影不由悄悄靠近了些，戴着面具的脸更是靠近了窗户边上。

屋子里，货郎看着手中的那一锭银子，只觉得如梦一场，他狠咬了下唇，吃痛之下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并不是虚幻！

他又喜又忧的上前几步，追问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要救我？”

“也罢，既然你执意要问，也不妨告诉你，”说话间，那男子脸色变得郑重，顷刻间整个人变得无比的庄严，单手合十面朝西方。

窗外的那戴面具的人缩回墙边，狂风中，只听他一字一句的道：“天下当大乱，弥勒佛下生，弥勒佛下生，三劫即临，三劫即临，闻香救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