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还养了鸡
三百年前的案子,是天君亲判,连长玠都没能插手,如今证据拿到明面上来,若是重审,无疑是在挑战天君的权威。
紫云神君出列说:“仓促决定恐怕会生事端,不如就让这些人先留下,待一一核查之后,再议重审之事。”
众仙官听出紫云话里的推脱,分明是在维护天君,纷纷大眼瞪小眼,没人敢出声。
若是这事今日不了,势必是要化大为小,化小为无。
天君侧头沉吟,似乎是在考虑紫云的提议,预备顺势而下。正要开口,川南王突然说:“本王以为,不管魔族还是天族,目的应该是一样的。都是想尽快捉到修邪者,还六界一个太平。所以即便你们杀了魔君,即便魔族子民恨你们,本王却还是选择配合天族捉拿修邪者。
这是大义,也是本王誓死守卫川南安定的决心。你们该明白,被摄灵术威胁性命的,是天族,不是我们。若是天君在此事上,不能拿出诚意,恐怕心寒的不止是魔族。”
天君微微点头:“仙魔两界的安宁确为要事,你们的意思本君知道了。既如此,便重审吧。此事玠儿了解甚多,有劳川南王协助玠儿调查。”
说完,天君就站起身:“今日就到这里,众位仙官散了吧。”
群仙见天君对摄灵术一事这么快就有了决断,不免多看了几眼长玠,虽然这位三殿下从进殿开始,压根没说过几句话,但这出缜密的压迫,却分明显出了隐隐的威势。
若是这次重审加上出征,能够捉到真正的修邪者,并且顺利平息摄灵术一事,恐怕也就离天族立储不远了。
几位老神仙心里明镜似的,走远了还不自觉的回头看一看这位天族未来的储君。长玠却恍若什么都不知道,依旧默默地候在那里。
川南王和荣平见长玠不动,便也留了下来。
众仙官都离开大殿后,天君说:“川南王远道而来,便在天族小住几日罢。大战在即,这几日也好商议商议。策隐此人在魔族势力渐长,不容小觑。若无万全的准备,不可轻易出兵。”
川南王恭敬地颔首:“我也正有此意。”
天君点头,一脸疲惫之色:“本君今日累了,想必川南王也需要休息。作战预备之事,不如明日详细商定。”
说罢,天君看向长玠,盯了他好一会,最后只说:“好生招待川南王。”
天君的声音有些沙哑,大约是真的累了,听上去苍老了许多,苍老中仿佛还夹杂着些许欣慰。长玠心里不由得泛起一起愧疚,但很快就压了下来。
他不是个喜欢争权夺利的人,更何况,和自己的父亲,有什么好争的。
但一想到凤伶,他不得不这么做。
他要争的从来不是权势,他要的是凤伶的立足之地。是凤伶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天族,名正言顺的嫁给他。
出了九霄云殿,长玉便追了上来,回头看了一眼,确认不会有天君的人,他的玉骨扇便敲到了长玠身上。
“鸡找回来了?”长玉笑嘻嘻的问。
长玠黑着脸,没有理他。倒是一旁的川南王起了兴趣:“鸡?你们天族还养了鸡?”
“是呀。”长玠煞有介事的看向川南王,一脸认真的说:“就在天华宫,你正好宿在天华宫,回去就能看到长玠养的鸡。”
川南王钦佩地看了看长玠:“没想到三殿下还有这样的喜好。”
“那可不是一般的鸡。”长玉看着长玠脸上的伤,唇角一扬,幽幽然地提醒川南王。
从长玉那调了一批仙娥,长玠把川南王安排在天华宫的客房,便匆匆告退了。
穿过结界,长玠走进沁宁殿,绕过屏风,走进内室,就见床上空无一人。
和那天一样的场景……
不见了,她又不见了,就像攥在手心里的池水,无论抓的再紧,总是从指缝里流出来。连同手心湿湿的水渍,也会一点一点蒸发干净,消失的无影无踪。
长玠心中一惊,慌忙在屋里找起来,撞得桌子咚咚作响,檀木雕花摆件也被他失神撞掉了地上。
寂静的殿内,这些声音显得格外突兀,敲击着长玠的神经,消磨着他的理智。方才在九霄云殿上,沉着冷淡的他,好像没有存在过,哪一个是躯壳,哪一个是灵魂,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他几乎是冲到门口去的,正要跨出沁宁殿,却又忽然冷静下来。
不对,她的气息分明还在屋内。
长玠缓缓转过身,又走进屋内,沉住气查探她的气息。最后他把手放在床沿处,趴到了地上。
床底下,她缩成一团,像只瑟缩的野猫,赤着脚,把脸埋进膝盖里,抖得像个筛子。藕荷色的纱衣拖曳到地上,在角落的昏暗里,像是黯淡的灰色,也随着她的发抖,轻微晃动。
长玠皱了皱眉,伸手把她从床底下拖出来:“你这是做什么?”
她没有反抗,大概是知道反抗也没有用。就这么被他拉出来,脸也从膝盖里抬了起来。
她身上冷极了,长玠不放心地把她抱起来,想给她放回床上,她却一沾到床就抖得更加厉害。长玠把被子裹在她身上,又坐到旁边的藤椅上去,连说了三五遍:“我不动你。”
她这才好一些,将信将疑的把脸埋进被子里。
长玠不知道什么感觉。她露在被子外的手臂,细得好像只剩下骨头,而那手臂上斑驳的紫青,还一点都没有消。
他想起她从床底下出来的样子,不像个活人,披头散发,鬼一般没有血色的面容。他真是不喜欢她这个模样。
他本想和她说一说旧案重审的事,说一说他们近在眼前的未来。然后告诉她,他每天都在为了娶她而做各种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他们也会好起来。
那些让他厌烦的斗争和规划,不过都是为了她。
可她这个样子,倒让他一点说的兴趣都没了。
一个和自己不是一条心的人,一个永远无法理解自己的人,偏偏又是他扔不掉的人。
长玠起身,走到了院子里。比起看鬼一样的她,还不如看看外面的白玉兰。
微风吹过,玉兰花的味道清甜好闻,带着仙池边的水汽,沁人心脾。这院子里的人,本该也像这香气一样清甜,可长玠只觉得背后一片苦涩。
他忽然有些不明白,急着回来见她的意义,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