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99章你说谁是妾?
霍无咎竟是有点虚。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虚, 但江随舟端坐在那儿,光低头看着江随舟的侧脸,下便有点没底了。
……总归让看见了自己发脾气的。跟何况, 若看表象,还是在『乱』发脾气。
没想到, 竟有朝一日怕这个。
素日里,除非迫不得已, 来从而为。打仗的人都是泥里滚出来的,面是最不要紧的东西,更别说平日里随意发横, 那都是最寻常不过的。
但是……让江随舟看见,竟是有些怕了。
没察觉, 竟不自觉地生出了几分雄孔雀才有的理。求偶非要将自己的尾翎全都展开,富丽堂皇地往上人面前凑, 断不肯『露』出尾翎后灰扑扑的尾巴,显出半点不漂亮的模。
霍无咎只顾着站在那儿忐忑。
便见江随舟慢条斯理地从桌上拿起了几封折, 大略看过, 便又放了回去。
抬头看霍无咎。
“这是你每日跟我说的无事吗?”江随舟问道。
霍无咎一顿,立从方才的懊恼中回过神来。
张了张嘴,竟一有点哑口无言。
片刻之后,才低声反驳道:“本不是什么大事。”
江随舟的手指在桌上的案牍上敲了敲。
“你再瞒几日, 京中便要闹出命案了。”说。“到候,全天下都只说是你霍无咎苛待前朝老臣,滥杀忠良,到了那,你再去跟谁说理?”
霍无咎却并不放在上:“随便们怎么说,只管往史书上好了。”
江随舟脱口而出:“这怎么能行, 怎能让史这般非议你,留给后人看?”
语气认得有些惊人。
霍无咎闻言,直看,便见抬着头的江随舟目光有一瞬的慌『乱』。
“我是说,你不能不爱惜羽『毛』……”
解释道。
便听霍无咎噗嗤笑出了声。
靖王殿下果不说谎。这哪里是要爱惜羽『毛』?分明是这位声名狼藉的殿下,偏对霍无咎的羽『毛』爱惜得不得了。
霍无咎得了偏袒似的,胆气也壮了,走上前来,便挨着江随舟,挤着在龙椅上坐了下来。
幸而龙椅宽敞,塞得下二人。但即便如此,两人此也是紧贴在一起,霍无咎一伸胳膊,将江随舟圈在了怀里。
霍无咎缓缓出了一口气,将下巴搭在了江随舟的肩膀上,再开口,语气中已然多出了两分妥协般的示弱。
“本来不想让你因为这些烦的。”说。“只是……这种事,我的确处理不好。”
“你即便瞒着我,我也是看得出来的。”江随舟温声道。
“但你伤还没好。”霍无咎说。
江随舟反驳道:“那我今日不也出了门了么?”
霍无咎一龇牙,凶巴巴道:“所以孟潜山该挨收拾。”
“你才是应该挨收拾的。”江随舟毫不留情地抬手,在霍无咎的小臂上捏了一。
那胳膊肌肉紧实,硬得像石头,狠狠捏上去,反倒让江随舟的手疼了。
讪讪收回手,便听到了霍无咎闷闷的笑声。
江随舟耳根有些红,却也不搭理,兀自将霍无咎扔了满桌的折整理好,一本一本地翻开看。
“我既好了不少,这些事,大可以我帮你做。”江随舟说。
这话可是不假。和霍无咎这个只舞刀弄枪喊打喊杀的大将军相比,作为个千年之后穿越来的历史老师,至少对而今南景朝中的众臣,是了如指掌的。
什么人什么脾『性』,大致都知道,自然也知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安分了。
霍无咎却不答应。
“你还没好全,别瞎折腾。”说。
江随舟侧过脸去,淡淡看了一。
霍无咎不满,凶着神『色』啧了一声,却不说话了。
片刻之后,泄愤似的,凑上来在江随舟嘴唇上狠亲了一口,道:“要去做事也行,我得跟着你。”
这个江随舟倒是没拒绝。
霍无咎这才妥协,将桌上的书札一股脑儿推到了江随舟面前。
不过,在江随舟没看见的地方,手下一转,还是将昭元帝的那封亲笔信藏了起来。
烛火静静地燃,偶尔发出一两道火星的噼啪声。江随舟一翻看着桌上累积的折,霍无咎便静静守在一边,不言语,只静静看着。
这些日下来,霍无咎一直极讨厌御书房这地方,却又不得不来,只好强忍着反感。
但这儿,却觉得这御书房烛火明亮,四下安宁,竟成了全天下最好的去处。
个中区别,只不过是多了个人罢了。
这人便是这间最大的奇迹了。
目光又深又安静地,看着江随舟,江随舟却是全神贯注的,一双只落在手中的案卷上。
许久之后,缓缓将最后一本折放了回去。
“除了这些以外,是不是还出了什么别的事?”抬头问霍无咎道。
霍无咎一没回过神,慢了半怕才应道:“什么?”
江随舟耐地重复了一遍。
霍无咎眉跳了跳,却不动声『色』地问道:“怎么这问?”
江随舟叹了口气。
“单这些事,怎么能你气得发脾气?”道。
霍无咎也不知道江随舟怎么这么了解。这种了解自然是挺让高兴的,但在想隐瞒什么事的候,却又有点让人懊恼。
——只是极小的一点点而已。
霍无咎一没说话,这落在江随舟里,便是默许了。
但即便默认,却还是咬着不说。
江随舟的神『色』一间有点沉。
已经接连忍了好几日了,一直到这儿,有点忍不住了。
宫中出了大『乱』,如今天下也跟着都『乱』了。但霍无咎却什么都瞒着,不许知道,像是要严严实实地将保护在羽翼底下一般。
知霍无咎用,但却不想这。
读了那么多史书,知道改朝换代是怎的暴风骤雨。这不是凭着一己之力便能担得住的,也不想霍无咎一人去扛。
分明能同霍无咎一起的,但霍无咎却不让。
接连忍了好几日,一直等到自己身养得好些、终于能下地了,才逮了霍无咎一个正着,想要人证物证俱在,没法抵赖。
但是到了这儿,霍无咎还瞒着事情不要知道。
江随舟的嘴唇抿了起来,静静看着霍无咎,却不说话。
霍无咎立马觉察到了不对劲。
“怎么了?”忙问,又伸手去碰江随舟。
那手却被江随舟打到了一边。
力道并不大,但却是霍无咎捱不住的。
“霍无咎。”江随舟的声音有些滞塞。“你既喜欢我,也该做到坦诚。”
霍无咎立马慌了手脚。
“不是,我不是有意要骗你,只是这些事……”有点说不下去。
只是这些事太糟糕了,自己都弄不明白,没有主意,更不舍得让江随舟去烦。
是……不舍得,特别不舍得。
却听江随舟问道:“是什么事?”
嗓音凉得让霍无咎受不了。
一咬牙,一捞过了藏在桌上缝隙中的那封信,视如归地塞进了江随舟的手里。
“不是什么大事。”还在嘴硬。
江随舟垂,打开了那封信。
信是朱笔的,上头盖着的,赫然是昭元帝的御印。
信得用,甚至关切和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昭元帝高兴于霍无咎双腿未废,人恢复了健康,又责怪不早些让自己知道,不早些回朝。如今听说南景国破,是霍无咎所为,昭元帝更高兴了,只问霍无咎此后打算如何安置,自己又要如何厚赏霍无咎。
昭元帝身差得,信却洋洋洒洒地了厚。到后头,甚至隐约能看出拿不住笔,字迹都是抖的,却还不停地在。
江随舟静静看完了信,将它收了起来。
“所以,是因着这封信才不高兴的,是不是?”江随舟问道。
霍无咎闷闷地应了一声,伸手想将那封信拿走。
这逃避的模,分明是在掩耳盗铃。
江随舟手往旁边一躲,让霍无咎抓了个空。
“你早知道要面对这个的。”江随舟说。“所以,你才重兵守着南景,却没有旁的动作,对吗?”
霍无咎没说话。
江随舟知道,对而言,这是个极难的选择。
沉默片刻,缓缓叹了口气,抬手覆在了霍无咎的手背上。
“这封信里,你也看出了什么来吧?”问道。
霍无咎没说话,反手握住了江随舟的手。
江随舟默默回握住了。
早有点猜测,今日这信,便让的猜测成了。
若是昭元帝和霍玉衍父一,那么皇位和太之位都是们父二人的,霍玉衍便也不必那般患得患失,冒着风险与敌国大臣私下来往,只为了霍无咎害。
若昭元帝也想让霍无咎,那么霍玉衍便不必这般大费周章了。
而今看来,十有八九,昭元帝是对霍玉衍的行为不知情的。
便听霍无咎咬着牙,低声开了口。
“们父两个也不商量好。”说。“到底想不想要我的命,也给个准话啊。”
语气凶得,江随舟却听出了其中的难过。
霍玉衍与昭元帝,怎么都是父一的。若们皆不仁不义,霍无咎立马便能挥师北上,与们反目,但偏偏昭元帝在这里,仍旧是个慈爱的叔父。
下不去手,反倒被『逼』得进退两难。
江随舟轻轻握了握的手。
“我倒是有个办法。”说。“无论如何,都可先解而今的困局。”
霍无咎抬看:“什么办法?”
却见江随舟静静同对视了一儿,再开口,已是话锋一转。
“告诉你也可以。”双微微一横,觑了霍无咎一。“但你要答应,此后再有什么,不许瞒我。”
霍无咎低了低头,没说话。
尚不爱人,只知道要最好的都捧给,最坏的都替拦住。
要再有这令人不快的事情,的选择,肯还不变。
却听江随舟接着说道:“我知你思,但我也同喜欢你,你不能剥夺我替你承担风雨的权力。”
霍无咎下微震。
一瞬不瞬地看着江随舟。
从不觉得自己需要谁保护,更没想过需要依赖谁。所有人都在教独立与坚强,唯独江随舟静静地告诉,要替承担风雨。
控制不住自己狂跳的了。
霍无咎口烫得厉害,手背上的青筋都跟着鼓了起来。动了动嘴唇,正要说话,却听江随舟又开了口。
“更何况,你还是我的妾呢。我说什么你都得听,更不许骗我了。”
霍无咎神『色』一变。
下一刻,天旋地转。
江随舟前骤然一花,紧跟着腰下便一阵疼,竟是被人一提起,压在了御案上。
便在这,霍无咎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
“你说谁是妾?”
江随舟抬看去,便见前落下一片阴影。
阴影之下,是霍无咎那双虎视眈眈的睛,凶巴巴地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