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阴差阳错悔婚书(12)
“我记得‘无名’姑娘在黑夜里也看不清……难道东雷震国姓薛的女子,都看不清东西吗?还是说‘无名’姑娘其实就是——哎呀,她还闯了地下法场来救我,我就觉得奇怪,一个小侍女居然也对我……这、这下可怎么是好?你们快去打听她的身份。赶紧动用一切办法给我查出来。”
下人们连忙道:“公子莫慌,小的们这就去。听说官家还要摆除妖场,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引薛姑娘上钩。”
张守信一拍大腿:“还有除妖场?愣着干什么?快走啊!去!”
真是三秒钟忘事。张二公子这就把苦苦等待他的香蔓姑娘抛到了脑后,带人奔赴除妖场。
--------
满天都是飘飘扬扬的小雪花。
可明明是夏日节气,君安城里又怎么会下雪?
伸手接过,仔细看去,哪里是雪,分明是轻薄的小纸片。
重伤的少年折鸢还是闲不住,不肯卧床休息,一瘸一拐爬上石墙,叼着草杆,欣赏这一番杰作。
查不到银月缶的线索,全城散布谣言逼银月缶现身总该没问题吧。
于是,只消半天功夫,君安城炸出第一大丑闻:标榜正义之士的银月缶实则夜夜开设地下法场、动用私刑,更可恶的是,居然骗婚、悔婚无知少女。
可想而知,天王庙的地下法场中,听说了这一爆炸性消息的银月缶首领,会是什么表情。
但,首领大人的表情,还真叫人看不出来。原因很简单,百年不离面孔的那张银质面具,将一切喜怒哀乐遮盖在了下面。
徐师惊讶得下巴颏都快掉了,抓着程不寿反复叫他讲述当晚经过:“说什么?小娘子在除妖场上扬言说了什么?”
醉汉挠了挠蓬乱的头发,这可是清晨,是一天之中为数不多的情形时刻,所以能记得一些:“说银月缶骗婚悔婚。就跟城里传开了的一样。”
徐师指着手中的纸片,头来回摇动,拨浪鼓一样:“‘银月缶悔婚不娶,背弃新娘悔恨终生’??看上去那么乖巧天真的小娘子,也说得出这种话?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
“呃,不记得了。”程大叔的眼睛通红,显然喝酒忘事,喝酒断片。
徐师一连串啧啧啧个不停:“她原话怎么说?直接说咱们小祖宗——‘骗婚悔婚’?”
“这个嘛,”程不寿努力回想,可惜脑子里一片模模糊糊的云海,隐约记得白衣少女跟判官告状,说些悔婚啥的,“差不多吧。”
徐师大惊:“就因为没拿到北泽赤鲸脂,她来报复咱们呐!”
程不寿看了眼一言不发,相背而立的首领大人:“就——这么传开了。”
“街上还有什么风言风语?”站在一旁的蒋亦彬脸色十分阴沉。薛执这个阴差阳错,让局势更加复杂,真叫人憎恨。想及飘然已逝的未婚妻颜小姐和她死前留下的绝笔书信,他握了握空空的双手,没有柔软的肌肤,没有冰冷的剑锋,没有腥味的鲜血,也没有一扯即碎正如两人永世相隔的悔婚书,叹了口气,轻声开口道:“银月缶的名声本就岌岌可危。”
徐师慨叹:“现在更糟了,是不?”
“一夜之间,状告到官家的案子增加了几十个。”
“告什么状?”
“银月缶抢亲、悔婚。”
“什么?”徐师惊到下巴快掉了,“哪儿有!”
“当然没有。还不是为了臭掉银月缶的名声么。”
蒋亦彬沉着脸,捏紧了拳头:“我与颜儿两情相悦,订婚也是得到了两家父母的准许,何来抢亲!”
来报的面具人看了眼低气压盘旋头顶的首领大人,颤抖了下,小声道:“说的好像不关蒋公子的事,而是……首领大人悔婚。”
银面具首领背对众人,一言不发。头上的低气压更加沉闷浓郁。
徐师小心翼翼看了眼冷峭的背影:“怎么可能。银月缶什么时候做了这等龌龊事。为什么诬告!”
“因为官家悬赏线人。”
徐师叹道:“为了拿官家几分赏钱,多少无知的爹娘就这么把女儿的名声给卖了?”
摇来报的面具人补充:“不止如此。城中还盛传除妖场上薛姓女子揭露银月缶悔婚,叫银月缶颜面扫地,要伺机报复,杀她灭口。”
徐师摇头:“究竟是谁想杀小娘子啊。”
程不寿感慨:“相比起来,官府的人比银月缶更狠。”
徐师灵光一闪,“唰”地收起折扇,猜中其中深意:“哎呀,等等,莫不是官府利用小娘子引我们上钩?”
虽然不怎么看得上抢了悔婚书的蒙面少女,蒋亦彬还是努力坚持着银月缶一贯的客观公正:“她如今就站在风口浪尖,银月缶的仇家一旦抢先下手,就算我们与薛执没有恩怨,这笔血债还是会算到我们头上。”
徐师冷笑一声:“官府和除妖师结成一派,要把银月缶从君安城里铲除掉吗?”
众人当下派出两个面具探子打听更多情况。
“还有那小娘子的行踪,也得一并查出来。”徐师推断,“虽然郑管家和陈大人都是长公主的人,但目前尚未听说长公主府有介入,可能还不晓得她手里的悔婚书就是侵吞巨额银两的名单,在那名单里,长公主本人的名字挂在上面呢。”
蒋亦彬停顿了下,十分不满且怀着敌意地开口:“这还不怪薛执自己?祸全从她起。这世上居然有占用别人悔婚书的人在?”
徐师十分同情他:“原本是蒋家与颜家大喜的日子,结果全乱了。”
蒋亦彬沉默不语。且不说悔婚书里暗藏名单,此一事件毕竟牵扯到他本人还有颜小姐留下的书信,蒋亦彬一秒钟都不想浪费,得了首领的许可,也起身去寻找薛执的踪影。
“亦彬,”徐师担心薛执就此遭遇不测,趁机提醒,“把小娘子活着带回来。首领那边一定有话要问。时禹,对不对?”
悔婚、骗婚,一系列不堪入目的字眼在首领大人的脑中盘旋、落地、生根、腐烂。黑衣长袍中的手指骨握到格拉格拉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