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阴差阳错悔婚书(17)
“你误会了。且听我说来。”
他开始了缓缓讲述。
“亦斌与颜小姐从小是青梅竹马,早就定了终身。可谁都没想到,两人居然以悔婚惨淡收场。”
阿执的心紧张了起来。
“亦彬因此受了很大的刺激。”他指着阿执手里的悔婚书,“你攥着不放的,是颜小姐留给他的绝笔。亦斌一肚子的冤情当然冲着你来。”
“什么……?”阿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等,毁了别人的婚,又怎么冤屈了?被他抛弃的颜小姐可怎么办?”
徐师“哈哈”笑了:“不,不,你没有听明白。是亦斌被颜小姐毁了婚。”
谁——悔谁的婚?
前有张守信多情拈花、无情打碎了她美好的出嫁梦想,阿执自然对于“悔婚”两个字极其敏感,而且自然而然带入新娘子作为弱势群体被悔婚的先入为主之见,盲目推断这封悔婚书必定是负心汉写下来的。岂料事实跟她想象的完全相反。她反应好一阵。
银面具首领从沉默不语的阿执身边迅速走过,寻找打开逃生口的铁钥匙,还不忘刺她一下:“伶俐的嘴巴怎么说不出话了?是不是在为自己愚蠢的行为后悔?”
阿执躲在面具背后垂头丧气,小声抱怨:“你这人真讨厌!”
密室中的潮湿气息减小了火光,阿执不肯靠近面具首领,甘愿待在徐师身边:“原来是颜小姐提出悔婚。难道蒋家或者颜家与君安城主沾亲带故?不然怎么牵扯了长公主?”
“君安城主在位十九年。裕河支流决堤,两岸百姓死伤无数。奇怪的是,在灾难发生之前,城主大人刚刚兴师动众修建了崭新的大坝。号称屹立百年不倒的工程居然不到一个月时间叫水冲垮,谁都能看出端倪。银月缶接到暗报,是因为有人侵吞了大量修河款,原本应当以硬石加固的大坝,打开来看里面填满了杂草,怎么可能敌得过洪流冲击?我们顺藤摸瓜,查到了朝中数位官员,皆为长公主身边的近臣。而那个时候,亦斌与颜小姐马上要如约大婚。”
“然后呢?”
银面具首领声音冷峭:“没想到,颜小姐的父亲也是罪人之一。”
这就意味着,深深恩爱的两人被迫站在了命运的对立面。
“那蒋亦斌和颜小姐的婚事可怎么办?”阿执背后很冷,小心翼翼问道,“蒋亦斌知道吗?”
“他们两人,一个非他不嫁,一个非她不娶。颜大人伙同长公主等侵吞修河款,颜小姐自然不知道其父罪行,也不知道蒋亦彬的银月缶身份,所以并非有意蒙骗。”
虽然略松一口气,但这个漩涡很大,阿执无法想象两人要怎么脱身:“该怎么办呢?蒋亦斌是银月缶,银月缶查到了颜家,他们两人还能成婚吗?”
首领大人接话:“蒋亦斌本性正直,入会时也立下过银月缶的誓言。修河款查案铁证如山,银月缶不可能给谁卖人情。”
阿执的心揪起。
徐师解释道:“当时时禹的意思,是尽量不破坏亦斌和颜小姐的婚事。所以,我们都没有向他道明真相。”
阿执看向首领大人,心中存温。
“颜大人膝下只有爱女一人,从小视她为掌上明珠,且早已把亦斌视为亲生儿子一般。且收集的证据显示,颜大人不是主犯,侵吞的银两数并非巨额。考虑到这一点,银月缶暗中向颜大人提出交涉,只要他肯供出同谋犯人,交还银两并告老还乡,银月缶可考虑网开一面,不将颜家公布于光天化日之下。”
阿执一口气只舒了一半:“还好还好。他俩的婚事还能结成。”
徐师苦笑:“如果真的这么顺利,何来的悔婚书呢?”
“发生了什么?”
“时机太不凑巧,那正是他们大婚当日。”
“啊……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吗?”
“更糟糕的是,万万没想到与颜大人的密谈叫送来沏茶的颜小姐听了去。”
一边是生身之父,一边是深爱的蒋公子。
阿执脸色变了,声音颤抖:“她……她能怎么办?”
徐师接着看了首领大人一眼,后者点头示意,他继续讲了下去,声音却不似刚才的平静,一口气说完:“如果只牵扯颜大人罪行暴露和两人婚事,倒还有挽回的余地。可惜银月缶也没能防备周全。在查案的过程中,已经引起了长公主的怀疑。银月缶潜入颜府议事被长公主追踪到了。派来的杀手趁着颜家忙着热闹大婚潜入颜府,杀掉了正在密谈的颜大人。同时在场的两名张银面具成了死士。颜小姐没有进屋,躲在窗外偷听,躲过这一遭劫难。”
“什么?”面具之下,阿执脸色苍白,“那天可是……她的大婚呀!”她无法想象换做自己,家族的黑暗秘密在婚礼当日被揭露,疼爱她的父亲惨死敌手,要嫁的郎君在山海相隔之外戴着银面具。亲眼目睹这一切之后,还能怎么活下去。
地下密室中,死一样的残寂。
可蒋颜两家大婚的那日,颜小姐心死的那日,必定是没有一刻寂寥的。鞭炮声、锣鼓声、宾客的喧嚣声,必定都让她更深地沉没到了绝望里。
“她要是哭闹耍赖或者吓到六神无主,都是预料之中的。”银月缶首领忽然转而问阿执,“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阿执脑子一团乱,连呼吸都好像捆绑着巨石。事情错综复杂,根本看不到任何出路,她哪里知道!
银月缶首领倾吐言语,一字一顿,听得出来充满了对那柔弱女子的敬佩之情:“你知道颜小姐做了什么吗?我们谁都没有想到,她竟然写下悔婚血书,以暗文隐藏了听到的涉案罪人名字,托人将悔婚书交给蒋亦斌后,她悬梁自尽了。”
“你说——什么?”
世间极喜的大红色婚服下,瘦弱的女子心力憔悴,幽魂一般在回廊上游荡,耳边锣鼓喧天,隔壁庭院里宾客觥筹交错,深爱的蒋公子仅有一墙之隔,她却只能远远瞥上一眼。挂起的红绸不是为了喜庆,而是为了结束这荒唐的一生。
他轻叹:“竟然是唯一两全的办法。那位颜小姐啊——”
阿执恍若被颜小姐的魂魄附身,清醒过来时,面具下早已浸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