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虔诚的吻
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楚星辞浑身脱力。
淋了那么久的雨水, 哭了那么久, 又经受了那么大的折磨。
他整个人已经疲惫到了极致,只靠一口气撑着。
他都撑不住了, 那顾恒该呢?他身上还受着那么重的伤。
楚星辞不敢想象, 尤其一闭上眼, 脑子里就不受控制地浮现各种可怕的念头。
他身体已经累到快撑不住了,便站到了酒店的庭院里面, 靠着墙借力,低着头注视着脚下大理石纹路的地砖。
就这么看着,看着, 又想起了顾恒, 眼泪刷一下就流出来了。
他真的好害怕, 好害怕。
哭什么, 不能哭。
可泪腺根本不受他的控制,一想到顾恒着两个字,就开始泛滥。
被顾恒安排, 照顾好楚星辞的那人见楚星辞这样,不忍心看下去,暂时离开, 留给他一个人独处的空间。
楚星辞一边唾弃自己, 一边抹着眼泪。
身后侧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看见你变成这个德『性』,我可真开心啊。”
他哭声一顿,转头看过去。
楚文迟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出现在了他面前。
“真可怜啊。”
“活该。”
“顾恒因为你出了事, 顾家不会放过你的吧?”
“害怕顾家会找你的事,所以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哭吗?你可真怂。”
楚星辞冷眼看着他他得意洋洋,仿佛占了上风,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
“你不知道吧?那群人是我找的,绑架你的注意是我给我爸出的,你的消息都是通过我的手泄『露』出去的。惊喜吗?”
“你知道不知道我在学校看见你装模作样讨好顾恒,有多恶心?”
“你他妈不是个同『性』恋吧?”
“平时没少勾引顾恒......”
话音没落,楚星辞一拳砸到了他嘴上。
饱含怒火的一拳。
楚文迟被打地摔在了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一张嘴,吐出了一颗带血的牙。
楚星辞嗤笑一声。
真菜啊。
他现在这种状态,让自己站稳的力气都没有,楚文迟都能被他打中。
菜的他连打第二拳的兴趣都没有。
他轻蔑地看向楚文迟,冷声道:“再提一句他,我把你牙都打掉。”
那眼神,就像楚文迟是什么不值一提的垃圾。
被这样注视这个楚文迟出离的愤怒,
你他妈都这样了,还有什么脸看不起我?
他愤怒的扑了上来,同楚星辞扭打。
“你看不起老子?我就直到,从老子进楚家大门的那一刻起,你就看不起我。”
“我是你哥,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你干脆去死算了。”
“被浪卷走的为什么不是你?”
“反正都得罪了顾家,你迟早都是死,不如我送你一程啊。”
楚文迟的愤怒的失去了理智,楚星辞本就体力不支,动了两下手就开始两眼发黑。
看见他虚弱成这样,楚文迟抓到了机会,狠狠把人推倒在地,压着打。
他叫嚣着让楚星辞死,但根本不敢动真格,只是怒火上头想要发泄内心的怨气。
但没打过架,不知道什么地方能打,什么地方不能打,手边抓起一块石头砸到了他头上。
他力气不大,但石头尖锐,虚弱的楚星辞被他一砸,直接晕了过去。
血『色』在他额头蔓延开来。
*
顾恒刚被海水卷走之后,很快就被底下潜藏的搜救队给救了起来,但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去。
这次暴雨来袭,还夹杂了一场小台风,太过突然,出事的不仅他一个人。
那群搜救队会尽职尽责地救起每一个人,但是,那些人里面唯独没有他。
按照计划,他会在第二天清晨被搜救队送回酒店。
计划中的一切都不完美,唯一出差错的是楚星辞的态度。
他以为,楚星辞不喜欢他,所以自己需要如此大动干戈,费这么大的精力,来刺激楚星辞。
但是,暴雨袭来之前他才发现,原来一直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楚星辞也是喜欢他的。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那群混混出现的时候,他完全可以轻松制止后面的发展。
但他,还是选择了继续按照计划进行。
楚星辞是喜欢他的。
可是他贪心地想要想要更多更多更多。
所以哪怕直到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完全没必要再来这么一出
他还是,选择了继续按照计划走。
计划成功,喜欢他的楚星辞会更加喜欢他,多好啊?
他太知道怎能么会让楚星辞心疼了。
我保护你,还不够,要因为你受了伤,伤口敞开,流着血,让你看,这样你才够心疼。
我救了你,不够,要为了救你,自己险些丧命,这样,你对我的印象才够深刻。
你一点事没有,我却遍体鳞伤,险些丧命,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仅仅是喜欢,或许能更爱我一些?
又卑鄙又贪婪,这就是他一直隐藏的自己啊。
这样的他楚星辞怎么回喜欢呢?
所以要藏好,要用特殊手段,才能让他爱上自己,才能让他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他的计划实现地很完美。
他甚至有些期待,等他明天回去,见到楚星辞的时候,该会是多么美妙的场景。
楚星辞一定会哭,为他而哭,哭的眼睛都肿了,看见他之后,惊喜又不可思议地扑进他怀里,抱着他哭。
哭过之后,就会用他软软的嗓音对他嘘寒问暖,关心他的伤势。
等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让楚星辞答应他在一起。
他甚至想过楚星辞会说什么。
“恒哥你不是答应我,高考之前不谈恋爱吗?”
“当初我说的是不跟女孩子谈恋爱啊,宝贝。”
他连怎么回应都想好了,连定情戒指都挑好了,回去地时候就装在兜里,时机合适就拿出来送他。
多么完美地计划啊。
但,他能猜中楚星辞的心情,直到他会哭,会难受,可唯独,没有猜中自己的心。
他现在,心里很难受,很难受。
甚至想不通自己是为什么难受。
明明自己心心念念的宝贝马上要到手了,不是吗?
这种难受,在看到手下传过来的视频时,到达了顶峰。
视频里面,楚星辞在哭,他坐在酒店大堂里,低着头,泪流满面,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咬着唇压抑到了极致,只有实在憋不住了,才从唇缝溢出一两声抽泣。
顾恒一直觉得自己心理有问题,特别喜欢看楚星辞哭,尤其楚星辞为他而哭。
那场景只要想象一下都觉得美妙,甚至是爽快。
但是,现在楚星辞真的哭了,他哭的好可怜。
可他心里没有一丝爽快,只感觉到难受,难受地快要喘不过气了。
只消看一眼楚星辞的样子,他就难受的快要窒息,心像是被一只手拧住,被翻来覆去的『揉』捏,折磨。
那一瞬间,他尝到了后悔了滋味。
此刻他只知道,自己不想要楚星辞那么难受。
他宁可这样痛哭流涕的是自己。
顾恒茫然无措,分明是慌了,后悔了,但还在冷着脸强装着镇定。
“回去,立刻回去。”
来回需要花费时间,顾恒等的心焦,坐立难安,只消回想一下楚星辞哭的那个样子,他就快要抓狂了。
分明是一点委屈都不愿意让他受地,但是,偏偏是他,让他哭成了那个样子。
时间拖得越久,他越后悔,越焦躁。
偏偏,手机对面还有人不停地在给他发视频。
楚星辞哭了,为了他跟他爸撂狠话,甚至为了他,动了刀。
暴雨天气,信号烂到了极致,视频一次『性』没办法加载出来,只能一点一点,一帧一帧的加载。
仿佛被调慢了帧率,让人心疼的场景被无限拉长,短短几分钟的视频,成了一把折磨他的刀,反反复复地凌迟着他。
他知道楚星辞会难受,但根本想不到,楚星辞会难受到这种程度。
他彻底慌了。
好不容易回到酒店,他第一时间冲了进去,问人在哪儿。
他要抱抱楚星辞,他要告诉他,自己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不要那么难受了。
可大堂里面空『荡』『荡』的,根本没有楚星辞的身影。
手机接收到一条迟来的信息。
“星辞少爷他进医院了。”
看见这几个字的瞬间,顾恒心里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为什么会进医院?
怎么会进医院?
他不是让人照顾他吗?怎么还会出这样的意外?
他计划的很好的,怎么会出意外?
*
医院,病房。
顾恒冲进去的时候顾不得搭理任何人,径直往楚星辞的病房走去。
楚星辞躺在病床上,脸『色』红的发烫,眼睛也是红肿的厉害,头上还包着纱布。
当真正看见楚星辞的瞬间,他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他双眼赤红的问医生怎么回事。
医生被他的神『色』吓了一跳,退了两步,才稳住,道:“高烧,脱水,精力透支,头上还挨了一下,可能会有轻微脑震『荡』。”
顾恒听医生说完这些,浑身都在发抖。
看看你他妈都干了些什么。
“脱水好说,输『液』就行,精力透支也没事,睡够了就好。明天早上如果还不退烧,有可能会烧坏脑子,引发肺炎等等一系列并发症,还有脑震『荡』,大脑上的事,我们也说不准,有些人开了瓢都没事,有些人轻轻磕一下就成植物人了。”
“先让他今晚上退了烧再说其他的吧。”
医生说话期间,顾恒的视线一直落在楚星辞身上。
医生说一个症状,他就把症状对应到楚星辞身上,没对应一个,他的心就疼上一分。
等到医生说完,他心疼的已经快要窒息了。
医生离开之前,看着跪到病床前,握着楚星辞手的顾恒,忍不住提了一句。
“同学,你可能精神状态有些问题,当然,只是猜测,安全起见,有时间去看看医生吧。”
作为一个从医者,顾恒一进门的那个眼神,就让人觉得不对劲,病态癫狂的厉害,能有这样的眼神,主人多半是心理上有些问题。
说不清问题现在没爆发出来,但是,迟早有爆发的时候,不解决的话,后患无穷。
顾恒听见医生的话了,但根本没当回事。
他现在哪里顾得上管自己。
顾恒跪在床前,双手握着楚星辞没扎针的那只手,额头抵着那只手,肩膀微微颤抖。
他彻彻底底后悔了。
他卑劣又贪婪,他企图制造一场意外,让楚星辞感动,然后算计他的真心。
他自卑又惶恐,从离开不敢相信楚星辞会喜欢上他,从骨子里觉得自己不配,只有用不正当的手段,才配得到你,就算侥幸得到了,也会马上失去。
他不安到了极点,他害怕到了极点。
他像个神经病一样,病态的猜测揣摩那些不曾发生过的事情,为那些从未发生过的一切胆战心惊。
最后,是他的病态害了楚星辞。
他好像被黑暗吞没了,哪里都是漆黑一片,黑暗中的唯一那道光,也被他亲手掐灭了。
半晌,他才抬起头,『露』出了一张眼眶泛红,被泪打湿的脸。
他擦了擦泪,又恢复了冷漠,起身,去卫生间找水。
用『毛』巾沾上冷水不停地擦拭,能缓解高烧。
顾恒端来了水和『毛』巾,有些笨拙,但认真地用湿『毛』巾轻轻擦拭他的脸颊,脖颈,胳膊......
一下,又一下,两块『毛』巾替换着擦,一块热了就换另一块。
他表情漠然,没人看出他刚才哭过,也没人知道,现在他地内心正在承受怎么样地痛苦。
就这么擦了一整晚,天际微白的时候,顾恒的胳膊酸痛到快要掉下来了。
楚星辞开始退烧,身上的皮肤也终于从不正常地红,重新变回了白皙。
医生过来的时候,看到楚星辞退烧,松了口气。
“只要能退烧就好说。”
“医生,他什么时候醒?”
“这个,说不准。”
说完这句话,顾恒整个人身上的气场又低沉了几分。
医生忍不住道:“你这样,一晚上没睡?身体好也不能这么折腾自己。”
顾恒充耳不闻。
“你朋友看见你为了照顾他,成了这个样子,心里也不会好受吧?”
医生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哪里戳中了对方的点,只见刚才根本不听他说话的男生,愣了一下,突然乖巧的起身,进了浴室洗漱,出来之后搬了个凳子做在楚星辞床边,抓着他的手,趴在床边闭上了眼。
他睡不着,但是一想起楚星辞之前因为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冲他发火的事情。
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么折腾自己,一定又会生气的。
他学乖了,他从今以后都乖乖地听话。
楚星辞让他爱惜自己身体,他不会再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他知道错了,以后都会很乖很乖的。
抱着这样的念头,顾恒进入了梦乡。
他确实累了,睡得很沉很沉。
直到,耳畔响起一阵嘈杂喧哗的声音。
“楚盛国,你要敢动我儿子,我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你儿子弄死。”
“别以为我不敢,『逼』急了我什么都敢做。”
“你到底有没有良心那,我儿子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肯定是有人诬陷他。从小到大他比谁都听话懂事,你当哥哥的不相信他也就算了,还报警抓他,我上辈子倒了什么血霉......”
这里是医院vip病房的走廊,来往的人都静悄悄的,大声喘气都不敢。
而此刻,走廊病房里面,到处回『荡』着老太婆哭喊威胁的声音。
顾恒起身,先是看了眼楚星辞的状态,『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温度是彻底降下来了,才拧着眉,出了病房。
走廊里面,老太太正扯着楚父的袖子哭喊撒泼。
老太太已经彻底不要了面子,坐在地上,哪怕惹得陌生人围观,也丝毫不收敛。
面子算什么,她儿子都要被那个不孝子亲手送进监狱了,命都快没了呀。
楚父昨晚报警,提供线索,折腾到了半夜,今天好不容易有空闲过来看一眼儿子,就被老太太缠上了。
他又是一个人,根本躲不开老太太泼『妇』般的纠缠。
顾恒神『色』不悦,对着门口守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保镖毫不犹豫,大步走在了过去,一点情面都不留,两人拖着老太太,还一人空出一只手堵住了老太太哭喊连天的那张嘴。
顾恒走了过去,漠然地看着老太太,歪头道:“只哭儿子,不哭孙子,看来你还不知道楚文迟的事了。”
听见楚文迟三个字,老太太急忙挣扎了起来,但是全部被保镖镇压了下来。
“你儿子还在外省逃这呢,要抓起来还真不容易,不过你孙子昨晚上就已经被扔进派出所了,估计明天就会被转进监狱。”
“你孙子已经十七,该承担的法律责任,一个都逃不掉。”
“蓄意谋杀,加伙同绑架,起码判个三四年吧。”
“不过放心,我一定努努力,让你孙子一辈子待在监狱里出不来。”
“监狱那种环境啊,杀人的,强.『奸』的,盗窃的,什么人都有,相信你孙子在里面一定会过的非常精彩的。”
顾恒一字一句都是在往老太太心口上『插』刀啊。
儿子被通缉,流落在外,孙子已经进了监狱,他这辈子最宝贝的两个人都沦落到了这种境地。
老太太哭都哭不出来了啊。
顾恒说完这些话,便眼神示意,两个保镖立刻拖着人就往楼下走。
走廊里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楚父漠然地看着老太太被拖走,看了一眼,然后收回了视线,往病房里面走。
顾恒也跟着进了病房。
楚父不会照顾人,看着楚星辞地的样子,心疼地无以复加,但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
而顾恒进去之后,则是拿了一个杯子,用棉棒沾着水,用湿润的棉棒,缓缓润着楚星辞因为高烧而干燥起皮的唇。
楚父看了有样学样,也拿了个杯子棉棒,给楚星辞润唇。
两人一老一少,但都是一样的板着脸,一样的沉默寡言,一样地给楚星辞润唇。
顾恒看了眼楚父,没说什么。
如果是以前,他会自信的对楚父说:你保护不好星辞,从今以后,星辞我的人,我护着。
但是现在,呵,他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楚家那一窝子在怎么极品,也没有让楚星辞遭这种罪。
楚父把这几天的工作都推了个一干二净,想要多关心关心楚星辞,顺便彻彻底底处理完自己家里那一堆烂摊子。
他待了没一会就离开了病房,然后直接去了医院主任办公室。
主任认识他,要给他泡茶什么的,楚父全都拒绝了。
他现在没心情跟人寒暄。
“dna检测最快多久出结果?”
“正常流程快了一周,慢了得一个多元。您的话,给您开后门,24小时就行。”
“好,需要什么样本,先拿一份我的,剩下另一份我让人去取。”
楚父直到今天,才彻底决定要做dna检测。
或者说,他决定做dna检测的那一瞬间,就已经不在把老太太当作妈妈看待了。
他不配。
做dna只是为了确认一下。
如果不是,他自然也能释怀。
因为不是亲妈,所以才会偏心到这种程度,他儿子都被那两个畜生害的躺在医院了,老太太都能理直气壮地骂他没良心。
如果检测之后,两人是亲生母子,那也无所谓了。
这种结果只会让他更加地心寒,更加坚决地和老太太划分开界限。
*
周日一整天,医生说楚星辞的状态在好转,但人还是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
周一顾恒请了假,没日没夜地陪在楚星辞身边。
沈浪和程嘉宁知道这事,都急忙忙赶到医院看楚星辞。
沈浪粗线条,光顾着心疼楚星辞,辱骂楚文迟了。
而程嘉宁却是发觉了顾恒的不对劲。
他把顾恒叫出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恒沉默片刻,把自己做的事情和盘托出。
越听,程嘉宁的表情越震惊,听到最后他整个人已经快要崩溃了。
“你就,你真的那样做了?”
“他既然已经喜欢你了,为什么还要继续?”
“这件事要是让他知道的话......你为什么要这样?”
是啊,为什么要这样呢?
正常人根本无法理解,他种人内心有多匮乏,多贫瘠,无底洞一样。
怎么都填不满,怎么都不满足。
无法安心,无法相信。
那些正常人与生俱来的,在正常不过的东西,与他而言,却是怎么都学不会的奢望。
顾恒抬起头,看向程嘉宁,眼中是从未有过的茫然:“我该怎么办?”
心里时时刻刻像是刀绞一样,每一份每一秒都是煎熬。
照顾楚星辞的空闲时间,他自虐一样,拿出手下当时给他发的视频,一遍遍的反复去看,试图感同身受,体会当时的楚星辞到底有多难受。
他很难受,可却觉得自己连难受的资格都没有。
你把他害成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难受?
程嘉宁何时见过顾恒这样,终究还是自己兄弟。
他说:“如果,楚星辞醒来之后,一直不知道这件事,你怎么做?”
“好好对他,好好弥补他。”想尽一切办法去弥补。
“那如果,他知道了你做的事情,你又怎么做?”
“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原谅。”
“你这不早就想好了吗。”
你不可能放手,那就只能放弃一切,换取一个让他原谅的机会。
哪怕,仅仅是一个机会。
沈浪和程嘉宁看过楚星辞之后,之后又来了几次。
但无一例外,楚星辞还是没醒。
整整一个礼拜过去了,楚星辞身上的所有伤都痊愈了,医生检查也没有任何问题。
但他就是醒不过来。
随着楚星辞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顾恒疯了一样到处找医生。
国内的国外的,退休的在职的,能找来的,他全都找来了。
但无一例外,全都是一个回复:“没辙,只能等。”
等的顾恒濒临崩溃,几次要发疯。
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程嘉宁看不下去,给他找了个心理医生。
顾恒哪儿也不愿意去,医生只能□□。
医生来了病房,问了一堆,说了一堆,顾恒全都听不进去。
“你现在这个状态,跟你童年时期的经历有关,这里面还涉及到一些母婴关系,你愿意跟我谈谈你和你妈妈的关系吗?”
“不愿意。”
一个拿刀捅自己儿子的妈,一个把自己亲妈送进精神病院的儿子,有什么值得谈论的价值?
顾恒全程拒绝配合,医生也没有办法。
临走时,他试探地说了一句:“这个男孩一直不醒,可能有一部分心理层面的原因。”
一直兴致缺缺的顾恒猛地抬头,瞪着医生,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什么意思?”
“人都是有自保功能的。他昏『迷』之前是不是遇到了让他感到特别难受特别痛苦的事情?”
顾恒嗓子瞬间哑了,半晌开口:“是。”
“这就对了,很有可能这件事情太让他痛苦了,痛苦到几乎可以和死亡类比,他承受不住这种痛苦了,所以潜意识里不愿意醒来,不愿意面对让他痛苦的那件事。”
听完医生的话,他突然笑了。
他一直以为是楚文迟那一下,砸的楚星辞至今醒不来。
却没想到,归根结底,原来还是自己做的孽啊。
听听,痛苦程度已经快要和死亡相似了。
这是你一手带给他的啊。
心理上的痛苦,远比身体上的病痛要疼千倍百倍
顾恒捂着胸口,难受地几乎都要站不稳了。
医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让对方产生这么大的反应,意识到了什么,急忙道:“给他带来痛苦的那间事,或者说那个人,对他来说也一定比生命都要重要。否则,他不会痛苦到这种程度的。”
比生命都重要?
顾恒茫然抬头。
原来,自己在楚星辞的心里,是这么重要的吗?
“如果他重视的那个人出了事情,他一定会更加难受的,说不定就再也不想醒过来了。”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你,你希望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怎么做?”
如果躺在病床上的是他,他希望星辞过好自己的生活,继续像以前一样,爱吃爱笑,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如果他再也醒不过来了,他只求星辞能彻底忘了他。
他『性』格那么好,一定会再次难受的要死。
他宁愿星辞忘了他,彻底离开他的生活,也不想让楚星辞再有一丝丝的难受了。
医生的一番话显然安抚住了他。
他不会离开,更不可能忘掉,但是,他可以尽力过好自己生活,不要让星辞突然醒来的某一天,看见的是一个连个人样都没有的他。
“别以为病人昏『迷』了就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昏『迷』,潜意识还是活跃的,周围发生的事情,他看不见,但多少都是有感知的。”
心理医生留下这句话之后就离开了。
从这天开始顾恒就变了样。
给病房里搬了一张桌一张床,挨着楚星辞,每天认认真真照顾楚星辞,认认真真自学。
他把自己照顾得好好得。
每天照顾楚星辞的时候,顾恒都会握着他的手,跟他说话。
“我都没事了,你为什么还不醒?”
“那天给你准备了一个戒指,本来想第二天送给你的。”
“你爸爸的dna检测结果出来了,他俩竟然真的不是亲母子,你爸已经和那群人彻底划清界限了。”
“楚老师,你什么时候醒来给我讲课啊?直播间的那群姑娘想你都想疯了。”
我也快疯了。
漫无边际的等待,好像一眼望不到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对他的惩罚和煎熬,
半个月后,顾恒照例拿了水杯和棉棒,帮楚星辞润唇。
躺了这么久,他的唇瓣还是一如既往的湿润,泛着淡粉的光泽。
顾恒用棉棒带着水滴,一点一点的往楚星辞嘴里送。
多了怕呛到他,只能用这种办法,喝完小半杯水,就得大半个小时。
顾恒也不嫌麻烦,就这样慢慢的弄着,期待着下一秒,楚星辞是不是就会睁开眼。
想着想着,突然感觉到,楚星辞的唇好像动了一下。
转瞬即逝,等他定睛再看的时候,又没有了动静。
幻觉?
这种幻觉并不是第一次了。
握着他的手说话时,总觉得他的指头动了一下,盯着他看他时候,总觉得他的眼皮颤了一下,半夜睡着的时候,都听见楚星辞软软地叫了他一声“恒哥”,然后猛地惊醒。
每次一都是幻觉。
但每一次,他哪怕知道是幻觉,也忍不住抱一丝期望,静静地等上几分钟,期待着他的清醒。
这次也不例外,顾恒一边继续帮他润唇,一边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的脸。
期待下一秒,惊喜能来临。
一秒,一分钟,十分钟......杯子里的水喂完了,楚星辞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这次也没有例外,还是幻觉。
顾恒失落,但也习惯了这样的失落,转身,准备把杯子放回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有些沙哑,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恒哥。”
他浑身一僵,攥住杯子的手在微微颤抖,快要把那个杯子捏碎了。
他不敢转身。
那道声音再一次响起,响亮的许多:“恒哥。”
他僵硬的转过身,楚星辞躺在病床上,歪着头,看见他转过来,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是梦吧?
顾恒小心翼翼地迈步走过去,跪在床前,眼睛和他平视。
那双手,颤抖着『摸』了『摸』楚星辞的脸,软的,热的,没有消失,还在笑。
他说:“恒哥,你是不是偷偷亲我了?”
他醒了,不是幻觉,不是梦。
顾恒双手握住楚星辞的手,垂头。
一个吻,轻轻落在他手背。
顾恒弓着腰,低着头,跪在床前,姿态近乎虔诚。
唇离开了他的手,但顾恒迟迟没有抬头。
楚星辞只感觉到,自己手背,有水珠划过。
那是他濒临崩溃,强忍痛苦这么久之后,终于宣泄而出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