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下雪的平安夜

曾经在心相印纸巾的外包装上，印着一句很有意思的话：有时候一分钟很长，有时候又很短。

如果要用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来解释的话，就是：把你的手放在滚烫的壁炉上一分钟，就像是一个小时那么久；和美女在一起一个小时，你却会觉得只有一分钟那么短。

一个人，如果身处在令他她愉悦的、熟悉的环境中，他她就会感觉时间过得飞快；而如果是身处于一个陌生而令他她又难受的环境时，那么他她就会觉得度日如年。

客观上来说，时间的刻度是一样的，对每个人也是公平的。只是，主观因素在其中起着微妙的变化而已。

高二那一年的伊始，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高二13班教室的门口，对于周遭一切陌生的环境和面孔都充满着畏惧。

我依旧清晰地记着，我在高二13班认识的第一个人是苏菱菀，她的那一句“你好，我叫苏菱菀。你呢？”，让我感受到陌生的环境里仿佛有了一丝熟悉的温暖。而活泼开朗的林霖和苏越，让我开始觉得这个班级里不再是冷冰冰的四方体，它里面也有着一种叫做“人情味”的东西。

我也难以忘记，初次见到李冽的场景。那天的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和一件浅蓝色的牛仔裤，高高瘦瘦的样子，他走进教室的那一刻，背后透进来的阳光，和他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了一起。

一切的一切，是那样的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转眼之间，高二的第一个学期，就已经过半。记忆中那个烈日炎炎的夏季，已经成为了记忆中的过去。

冬天，来了。

圣诞，到了。

印象中，2009年以前，圣诞节一直都是传统的西方节日，与我们这群学生毫无关系。

我们从小被教育成一个爱国守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不崇洋媚外，不过洋节日。我们印象最深的是元旦、端午、国庆、春节与重阳。

可不知道为什么，2009年的圣诞节，却突然之间离我们特别特别的近。桐市一中校门外的那些文具店里，早早就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贺卡，上面的圣诞老公公、圣诞树、还有麋鹿和雪橇，无不在告诉着你圣诞节的到来。

圣诞节的前夜——平安夜的那个晚上，气温骤降的桐市，突然之间下起了小雪花，即使从天空中飘落至地的时候已经幻化成了雪水，却还是引得桐市一片轰动，将圣诞节的氛围渲染得更加浓烈。

吃完晚饭后，我和老爸坐在客厅里小憩一番，他依旧打开着电视看着新闻。

《桐市晚间新闻》上，那个穿着黑色西装外套的主持人也激动不已地说：“今晚，桐市温度创有史以来的最低气温——零下5°，多年不曾下雪的桐市，刚才下起了小雪花。根据桐市气象局的监测，预计明日桐市仍会持续雨雪天气，望市民注意增添衣服，注意保暖。平安夜快乐。”

新闻画面里，一群年龄尚小的娃娃活蹦乱跳着，不时用小脚踩踏着落在地面上的、已经融化过半的小雪花，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大人们撑着伞，匆匆走过镜头，却也依稀可见他们脸上的惊喜之情。

看到这则新闻的我，连忙跑到窗户那边，将窗帘的一半迅速拉开，生怕一个动作的怠慢，就错过我人生中的第一场雪了。

灰蒙蒙的天空中，有一些小小的、类似于白色棉絮的东西零星而又缓慢地飘落下来，一些落在了街道旁的树上，点缀着在冬季里略微沧桑的树木；有些落在了屋顶上，像是一层玻璃反光产生的雾面感；有些则是飘落在街道上，风驰而过的车辆一晃而过，它们就顷刻之间化成了雪水，找不到曾经的模样。

“这雪，下的不像是书里写的那样啊……”

长这么大，第一次看雪，没有所谓的鹅毛大雪，雪花的形状也不像书上所描述的那样是六角形的，眼前的“雪景”，让我活脱脱地看出了一股子买家秀的感觉。

看到我悻悻然的样子，老爸好笑地说：“在这个地方，还能碰到下雪的天气，已经是很少见的了。爸爸长这么大，记忆中只有一次见过你所谓的鹅毛大雪，那个时候的我还很小很小，那天去爬山，山上都是一层薄薄的白雪，都是一片白色，很美的。可能是气候变暖的缘故，自从那次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下雪了。尤其是偏南方的城市就更少了。”

“等以后，我一定要去北方看一次鹅毛大雪，打雪仗，堆雪人。”

南方人，对于北方的雪，总是有一种骨子里的执着和向往。比如我。

“茜茜啊，林霖打电话过来了。”

妈妈的声音从厨房里头传了出来，我闻声跑了进去，妈妈穿着那条黑白格子的围裙站在水池前面，洗着餐盘，水龙头里的水，细细的，如水帘一般，滴入洗碗盆中，发出了“滴~哒~”的声音。

我的手机在吃饭的时候，放在餐桌上。吃完饭，也被我遗忘在了餐桌上。

我拿起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屏幕上的通话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过去。

“林霖，怎么啦？”

“茜茜，你看到了吗？今天晚上下雪了。”

我感受到了，电话的另一头——林霖看到雪的那种激动，都快溢出来了。

“嗯哪，看到啦。吃完饭，和爸爸在看新闻，马上就拉起窗帘看了。不过感觉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是啊，不过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雪。还是好开心的。”

“我们刚才放学的时候，都还没有下雪呢。”

“看新闻说，是差不多6点下雪的呢。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到家啦。”

“对啦，明天就是圣诞节了，咱们明天几个人一起去学校对面的文具店里买贺卡，互送吧。”

“好啊。平安夜快乐，林霖。”

“平安夜快乐，茜茜。明天见。”

和林霖讲完电话的时候，我抬头看了一眼挂在餐厅墙上的正方形木质时钟，它的时针指向7，分针指向了12。

从客厅里传来了熟悉的《新闻联播》的开场白，老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开始了他半个小时的“关心国家大事”之旅。

而辛勤的妈妈，刚洗完碗筷，就开始麻利地收拾起了灶台，在妈妈的巧手下，灶台又重新恢复了干干净净的样子。

“妈，我上去写作业啦。”

“去吧。作业做完了就早点休息。”

“知道啦。”

上楼后就直接左拐走进自己的房间，为了清静、不被打扰的我，总是习惯性地将房门关上。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比较快一些。时间刚过七点，这座城市的街道上，路灯就已经纷纷亮了起来，而窗外的小雪花仿佛又开始零零星星地飘落了下来，透过街道上昏暗的灯光，小雪花变得温柔起来。

我双手托腮，就这样坐在书桌前，盯着窗外的夜景发着呆。发着呆的时光，是一个可以清空脑子里杂乱思绪的机会。

不需要想着今天白天那些令人生涩的数学题目，也不用去担心明天上午第二节课的政治小测试，只需要放空双眼，放空心灵，放空大脑，就好了。

只是，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昨天下午李冽打篮球的样子。

穿着红黑色的7号篮球服的李冽站在三分线的位置上，漂亮地投入了一个三分球，篮球场外的女生几乎没有一个人是不尖叫的。

上学的时候，甚至到了现在，都觉得身高高挑、长得干净、爱运动的男生，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阳光的味道，让人觉得舒服，不轻易地就想要靠近他。

敲了敲自己胡思乱想的脑子，努力让自己回到现实中来，从书包里拿出了数学、语文、英语和地理书，开始晚上的奋斗。

在英语作业本写下最后一个英文单词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外面的小雪花，还在飘落着，看这样子，晚上的平安夜之雪可能会延续到明天的圣诞节啊……

那会不会是第一个我们一起度过的圣诞节呢？

是真的有下雪的那种圣诞节啊……

看着窗外还在飘舞的小雪花，我突然对明天的圣诞节充满了期待。

收拾完了书包，我便开开心心地去洗漱，准备迎接明天的圣诞节。

冬天洗澡的心理状态是一个低高低的三角形曲线图——刚开始心里千万只羊驼咆哮着，抗拒着它，因为畏惧寒冷；而过程却是很舒服，洗去一身的疲惫，而到了最后，关掉花洒的那一瞬间，一股不知道哪里来的寒意又会开始侵袭你。

但是，总而言之，洗澡是一个享受的过程。

洗完澡换上睡衣的我，刚走进房间，便听到手机的短信铃声。我想着，估计是林霖发来短信，抒发她对明天圣诞节的期待，还是她又看到了那群老少年的什么新闻。

打开手机的那一刻，我的心跳却莫名其妙地狂跳起来。

是李冽。

“平安夜快乐！”

男生，也过平安夜和圣诞节的嘛？

“平安夜快乐！”

刚发出去短信的我，抱着手机开始期待着另外一边的李冽会不会再发过来了，可是除了“平安夜快乐！”，还能有什么呢？即使想不出来李冽还有回短信过来的必要，却还是满怀期待地将手机抱在怀中。

“下周的英语竞赛准备得怎么样了？”

“其实没怎么准备，周末会做一些卷子。你呢？”

“我也差不多。不过这种事情重在参与，不要太过纠结结果了。”

“我知道，顺其自然。尽人事，听天命嘛。”

“还知道尽人事，听天命了。不错。”短信的最后，还附上了一个鬼脸的表情，我居然会觉得“李氏低气压”这样子很可爱……要是被他知道，估计我又要被他折磨了……

“拜托，我又不是文盲……”

“哈哈哈，早点睡吧。明天的话，明天当面说。晚安。”

“晚安。”

明天的话，明天当面说。

是圣诞快乐嘛？明天要当面对彼此说“圣诞快乐”嘛？

我意识到，自己又变成那只等待幸福的小狐狸了，我的小尾巴因为等待的那份幸福而不停地摇摆着。

原来，期待真的会让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