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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醒 第33节

——真是令人费解。

监正大人坐在书案后,打算处理点公文,转移尴尬。但那些往来文书案牍突然之间乏味至极。

他捡了一本,看了半天,里面文字密密麻麻,而监正大人满心酥软,都是来自胸口被踹那一脚的温度。

半晌,他索性将公文一扔,打算合衣在书房对付一晚。

然翻来覆去半天,监正大人毫无睡意。房中美人不知是否入睡。监正大人拿起一页法器图纸,翻到背面,一边想着美人艳色,一边握了碳笔,随笔乱画。

最后又看了眼桌角那只白色的罗袜,竟一夜无眠。

黄壤坐在熟悉的床榻上,还挺高兴。

这里其实不如梦外那几日所见之华美,至少床上幔帐就没有那么多珠围玉绕。但这里的陈设简单到了极点,与百年后几乎没有变化。

这让人有一种时间错乱的感觉。

黄壤倒在床榻上,第一秋的床榻很干净,除了铺得整整齐齐的枕头和被褥,便再也没有旁物。黄壤经过梦外的几日,自然也不嫌弃。

她扯过被褥一盖,闭上眼睛。

——其实也没什么可羞耻的,对吧?毕竟梦外第一秋不仅给她脱过袜子,还给她穿过裤子呢。还给她搓过五盆……算了,真的算了。

黄壤手脚一伸,把自己摆成一个大字型。到底是头昏,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房间里更漏声声,烛火高盏,她这一觉竟然睡得十分安稳。

第31章 袜子

次日,黄壤早早起来。她打开房门,外面路人便向她看来。

——第一秋这住处,就是玄武司的官舍,连单独的院落都没有。门外就是小道,谁都可以经过。

于是一瞬间,各式各样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将她堵了个正着。黄壤不管这些人——毕竟梦外她没少被人打量,如今脸皮也厚了。

她出了门,径直去往第一秋的书房。

第一秋的书房里,几位大人早早已经过来等候。现在四司人不多,但每日的公事可不少。两位监副、四位少监,以及其他各部主薄都在。

黄壤看了一眼,有些犹豫。

其他几位大人因为自家监正素来只好手作,不好女色,所以神情也十分正直,并没有往歪处想。监正大人因着昨夜的尴尬事,此时在人前便尤其严肃。

“什么事?”他问。

黄壤倒是挺给他面子的,说:“是有点事,能否请监正大人移步出来一趟?”

监正大人如今是贤者时间,自然不准备在下属面前这般偷偷摸摸,好像两个人有什么苟且之事一样。所以他说:“什么事不能在此处说?”

好吧。黄壤于是问:“我的袜子呢?”

!!诸位大人仰头望天。

监正大人如受当头一棒,后退一步,不自觉地瞟了一眼书案——他昨夜顺手把黄壤的袜子放桌上了。

黄壤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事实上,也不止是黄壤,所有人都看过去了!果然,那只白色的罗袜,就安安静静地躺在书案一角。这东西诸位大人先前便瞧见了,当时还以为是个缎袋。及至到了此时,诸人恍然大悟。

黄壤几步上前,一把将袜子抓过来,转身就走。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会玩啊……书房里死一般地寂静,诸位大人双目平视前方,不言不笑,努力保持面无表情。

黄壤穿好袜子,一路去了膳堂。

膳堂里的饭菜其实算不得精致,但梦外她曾经在这里只能看不能吃。这时候有了机会,难免便想要尝上几口。

果然,司天监的膳堂百年都没变过,仍在原来的位置。黄壤走进去,里面已经充斥着饭菜的香气。她走到饭锅前,打饭的帮厨见了她,不由问:“姑娘看着脸生,不知隶属何处?”

啊?黄壤道:“我是你们监正邀来的客人。”

那帮厨一愣,但因她美貌,还是客气,问:“姑娘可有腰牌吗?”

“这……”黄壤皱眉,但既然是人家的规矩,她也不能说什么。她说:“不知道有这样的规矩,所以没带。”

那帮厨还要说话,旁边大厨子就已经过来,道:“姑娘,司天监的客人需要出示腰牌。您若没有,可不能……”他话刚说到这里,一个小跑堂飞一般跑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虽然他说得又快又轻,但黄壤还是听见了。那跑堂说的是——这姑娘昨晚睡在监正卧房里。

大厨子不耐烦地赶开小跑堂,骂道:“去去去,客人面前鬼鬼祟祟,成何体统!”骂完,他转头看向黄壤,笑咪咪地继续说:“您若没带,可也不能饿着肚子。像您这般天生丽质的姑娘,肯来这里尝尝小人的手艺,简直是天赐小人荣光。您且挑个位置入座,小人这便单独为您安排。”

黄壤:“……”

不得不说,司天监的膳堂饮食虽然不一定美味,但厨子却是一定是个妙人儿。

黄壤挑了张桌子坐下,不一会儿,第一秋就来了。

想来晨议结束,他便要送自己进宫了。黄壤说:“双蛇果的单子,我会列出来。这果树从前我不曾见过,所须之物定然繁多。你要专门派人采办。”

第一秋别过脸去,嗯了一声,神情很是别扭。

黄壤只好继续说:“还有关于这双蛇果的典籍,也必须寻来,越详细越好。”

“会有人准备。”监正大人并不正眼看她。

不一会儿,厨房就送来了小食,这回就精致多了。这早饭不仅有品相可人的红枣糕,还有煎得嫩嫩的鸡蛋。最绝的是,还有一碗撒了玫瑰花瓣的牛乳。

黄壤别的不爱,但这碗玫瑰乳,她梦外没能喝着,这时候便来了兴趣。

她拿了小银勺,一点一点地舀来,送进嘴里。

监正大人目光一斜,草草地瞟了一眼。见她并未留意自己,不由又多看了几眼。

这女人真是漂亮,浅金色衣裙很衬她。她坐在一个角落里,便如溪水淌于空谷,如繁花绽于荒原。她眸光微动,便仿佛那些美好的词汇,都应她而生。

她的手格外修长,指如青葱,握着银勺的时候,便是那银勺也增色不少。

不一会儿,帮厨也为监正送了早饭过来。自然是清粥小菜,外加馒头。监正一边吃饭,一边惊觉——自己从昨夜到现在,真是满心杂念如麻,铲也铲不尽。

黄壤吃完那碗玫瑰牛乳,心情大好。她心情好些,做事便也不再拖拉,说:“走吧!”

第一秋慢条斯理地吃饭,闻言皱眉,问:“去哪儿?”

黄壤说:“进宫啊。看看陛下那株宝贝双蛇果。”

她主动想要相助,这本是好事,第一秋却道:“也可以让他们送来司天监。”

黄壤莫名其妙——不是你安排让进宫的?她问:“有什么区别?”

第一秋又不说话了。

当然还是有点区别,毕竟在宫里,他可能就不方便经常过去。只是少年面嫩,这样的话,如何出口?

二人吃过饭,一并走出膳堂。

第一秋似乎下定决心,说:“这几日你便住在司天监,双蛇果我会命人送到朱雀司,你去那里培育。一切采买,自会有人负责。”

身后没人说话,第一秋回过身,见黄壤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审视他。

他眉毛微扬:“怎么?”

黄壤掩口而笑:“监正大人莫不是舍不得小女子入宫吧?”

!第一秋万万想不到,居然会在玄武司被一女子调戏。八十六殿下本就面皮薄,顿时沉下脸来,道:“十姑娘请自重!”

然而他不说这句还好,此话一出口,黄壤索性欺身上来。监正大人哪见过这种阵势?他只觉无边艳色逼近,而美人温香软玉,令他头脑发昏,手脚发软。

他不自觉后退,可他退一步,黄壤进一步。及至最后,他后背抵上了院墙。周围花木扶疏,黄壤一手撑在他身侧,鼻尖几乎要与他相贴。

监正大人说话都有些含糊,他问:“你欲何为?”

黄壤抬手,指尖轻轻抚摸他的喉结,说:“我还以为,八十六殿下舍不得奴家,所以要将我留在司天监,好日日相见呢。”

红唇近在咫尺,美人吁气如兰,字字含香。监正大人几时有过这等见识?他觉得窒息,一把推开她,道:“无聊。”

“哈。”黄壤退开些许,让他得以喘息。不期然间,却见他脸上已尽染绯色。还挺清纯!黄壤此时,倒是有几分好奇,指尖在他肩上轻轻一点,问:“你不会真的没有见识过女人吧?”

那玉指纤纤,如同戳在心上一样。监正大人毫不留情地拨开她的手,脸上早已挂不住!见道边有人经过,他立刻道:“白轻云!”

原来这路人甲正是青龙司少监白轻云。白轻云老早已经瞅见两个人不对劲,他转身正要走,就被叫住。监正大人怒道:“送她进宫!”

……哈,居然恼了。

黄壤只得随白轻云进了宫,一路上,白轻云忍着笑,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黄壤偏不理他。终于,白轻云忍不住,说:“十姑娘若是对我们监正有意,那可要抓紧了。”

“哦?”黄壤似笑非笑。

白轻云不顾一切替自家监正吹嘘:“我们监正出身高贵、位高权重,品貌您也是见过的,说是万里挑一,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黄壤随声附和。

白轻云立刻打蛇随棍上:“上京里爱慕他的女子何止万千?不过下官看来,他对十姑娘倒是另眼相看。十姑娘胜算颇大。”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你家监正一百一十年之后还是光棍一条,依旧住在单身官吏才住的官舍。黄壤默默吐槽。

白轻云对第一秋又是一顿吹捧,更捡着他的光鲜事迹,讲了许多。他犹嫌不足,但皇宫的偏苑却已经到了。

他领着黄壤进去,苑内,戴月已经站在一边。见到黄壤,她头都不敢抬。倒是福公公连忙迎上来,说:“哎哟十姑娘,老奴可把您给盼来了。您快给看看,这可如何是好啊……”

他领着黄壤去看那株双蛇果树,白轻云站在原地,又看了一阵——这女子体态婀娜,风姿柔媚。端的是万种风情。

不知道咱们监正有几分把握。唉,咱们监正的女人缘……真是令人发愁啊。

反正我可是尽力了。

他摇摇头,返回司天监。

而此时,司天监。朱雀司少监朱湘领取了今日的法器图稿。她将这些图稿带回朱雀司,进行铸炼。

然而图纸一发下去,大家很快就发现了纸页背后的玄机。

——那图稿背后,笔划或狂或微,或虚或实,整整画了十一页的美人春睡图……而且美人姿势、神态、风情各不相同。

朱雀司铸器局的大人们激烈讨论了好半天,最后得出结论,此与法器无关。之所以会出现在图纸上,大抵是因为我们监正……他成年了吧。

——朱少监认真地填写了铸器档案。

第32章 见识

皇宫,偏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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