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只是看过几道符而已。
崔阳妙睁大眼, 觉得虞绒绒就算不是疯,恐怕离疯也不是很远。
不仅她这么想,在场的所有人觉得虞绒绒要么是失心疯,要么是不想活, 打算进行一波快速送死。
她一个道脉不通, 说她是炼下境是夸她的人, 要怎么去和纪时韵打?用她那根笔?
崔阳妙已经炼中境,尚且这么狼狈, 她又能做么呢?
“虞师妹, 退一步海阔天空,咱们倒也不必的要争这口嘛!”有样还未踏入修道之途的门凑来,小声道:“她骂任她骂,忍一忍也就去。”
“崔阳妙不是她一招之敌,你上去这不是白送人头吗?嫌丢人还不够吗?”
“我看她还不如劝劝崔阳妙, 少在上面丢人, 看得我脚趾扣,赶快下来算。劝虞绒绒也找面镜子照照自己吧,可看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吧。”
“你们也不要这么说, 虞师妹的符其实画得很好的。”
“不是吧,虞绒绒不会的想要上去吧?她几斤几两肉眼可见好吗?她用么和纪时韵打?难不成一屁股坐死人家?”
“老郑, 你不能因为她打你就这么说啊,不也不是没有道理, 你别说,坐死还挺有画面感的哈哈哈哈……”
……
细碎的声音包围她, 有劝阻,有担忧,但更多的还是冷嘲热讽, 和毫不留情的嗤笑与不屑。中间有细碎的为她说话的声音,但很快就更大声的嘲笑淹没。
有声音毫不避讳,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说听到会怎样。
柿子挑软的捏,外阁谁不知道虞绒绒就是脾最好的那个?就算她之前打郑世才一巴掌又怎么样?软柿子或许会物极必反一下,但总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变硬吧?
更何况,他们说的也是实话啊,既然是实话,说说又怎么?
虞绒绒也确实只是站在那里,面无异『色』听着这闲言碎语。
说心中毫无波澜肯定是假的,就算相似的话已经听太多太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自怨自艾,再听也还是会有不爽。
她本来也要和去一样,默不作声忍去的。
但她突然又想到,她要上论道台,说到底就是因为不爽。而她敢上论道台,不爽为么还要忍着?
她正这么想着,傅时画的声音突然在她心里响起来。
“要我场外支援吗?”
虞绒绒强忍住自己回头看一眼十霜树的冲动:“你知道我想做么?”
“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傅时画的声音依然有散漫,仿佛在说么天经义的事情:“他们让你不爽,你自然也要让他们不爽一下。”
虞绒绒顿顿,垂眸掩住眼中的笑意。
——虽然上次她也毫不犹豫回击郑世才,但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居然直到今天、听到傅时画这样理所当然说出来,才能十分坦然的面对。
“确实如。我先自己试试?”
傅时画笑意更深:“好啊。”
第一次这样面对面和这么多人吵架,虞绒绒难免有点紧张,很是在心中打一段腹稿,这才转身,看那在背后肆无忌惮议论自己的人,深吸一口。
正在滔滔不绝议论纷纷的众人下意识停住话头,总觉得站在那儿的圆脸少好似有哪里不一样。
这个念头才起,便听到虞绒绒的声音响起来。
“是谁觉得我崔师姐站在台上是丢人?别躲在人群里,有本事站出来让我看看,你是有多厉害。是筑基还是合道啊?这么厉害怎么看不到你为宗门争光啊?”
“我为么不能站在这里?难道我就应该任凭其他人骂我是废人?她说我是,我就一定必须是吗?我想反驳,我想告诉她我不是,就是丢人吗?诸位明明也很不服,连站出来的勇没有,而你们对丢人的定义未免太好笑又狭隘。”
“郑世才,是我上次打你的脸用的力不够大吗,怎么你这张骂人的臭嘴就的吐不出来一点象牙?不会说人话的话,我建议你还是闭嘴。”
“还有你,我劝你不要再当郑世才的跟班,你知道他说自己家世颇丰是打肿脸充胖子的吗?他家中母亲在外足足打四份工,就这样还不够他在外阁挥霍的花销,他请客花的每一两银子,是他母亲正意义上的血汗钱。”
众人的表情变得十分微妙。
一开始还是对虞绒绒开口反击的惊讶,心道这位虞师妹怎么突然一反常态。
再然后,大家的目光逐渐带着不可置信落在郑世才的身上。
郑世才的神『色』突变,似乎想要说么。
虞绒绒飞快截断话头。
“嗯?你要说我血口喷人?那你再仔细想想,我是怎么知道的?”
“你母亲上一次病倒,郎中是我请的,『药』是我找人去抓的,她之所以没有那几份工辞退,是我打招呼,还暗暗给她多涨几贯钱。本想她的饭桌上至少能因多见一点油花,但她竟然还是全部寄给你。”
台下原本还有哗然,逐渐在虞绒绒的声音里趋于寂静。
有人悄悄挪开脚步,想要距离郑世才远一点。
“郑世才,我劝你在想要修道之前,先做个人吧。”
郑世才的脸涨得越来越红,他完全没想到虞绒绒会将自己的情况在这时候全部抖落出来,而他甚至……无法反驳!
“上次我就应该……”郑世才终于恨声道。
“上次?”虞绒绒冷笑一声:“你以为上次如不是我求情,你还能继续留在御素阁?”
郑世才的脸『色』终于正变。
“不要用那仇恨的眼神看着我。”虞绒绒不避不让对上他的目光:“如不是你三番五次针对我,诋毁我,我可能甚至连你的名字不会记得。我给你机会的。御素阁有清律,不孝有么后我想不必我说多,你自己去领罚吧。”
她中的符笔在指间灵巧转一个角度:“那么,还有人有么话,想要骂我吗?”
没有人说话。
虞绒绒环视一圈所有人,最后再看那位小声来劝她的门。
“这个世界上的很多时候,退一步从来没有海阔天空,只有人善可欺。修道也是一样。我是刚刚才明白这个道理的,希望你也能早日明白。”她重新转身,目光在纪时睿身上虚虚一停,再看纪时韵,又重复一遍:“纪小人,请赐教。”
十霜树下一片安静,树上枝丫中,不知何时支起身,依然坐得没个正经样子的傅时画有一抹笑意。
二狗正用在啃瓜子,再又稳又准将瓜子皮一甩头,扔进旁边的乾坤袋里。很难让人不怀疑,别人的乾坤袋里多装着灵宝,而它的里面是不是装满瓜子皮。
五光十『色』的小鹦鹉一边嗑瓜子,一边还有闲暇啧啧称奇:“绒绒师妹竟然如伶牙俐齿,是前途无量,未来可期啊!”
论道台上下一片安静,倏而有一道声音响起来。
一直在沉默的裁判教习深深看虞绒绒一眼,突然开口道:“年轻人有血『性』是好事,但莽撞无异于送死。我且问你,你道脉不通,如何与炼大圆满论道?”
众人一片哗然。
就算为炼期,其中的上中下与大圆满四个小境界之间是千差万别,外阁弟子大多刚刚『摸』到炼门槛,就算是炼中境,已经算得上是其中佼佼。
大家以为纪时韵再厉害,也不是炼上境,可裁判教习这样一声,才方知,她居然已是炼大圆满。
炼中境的崔阳妙败在炼大圆满里,一点也不丢人。
“既然我道脉不通,那么无论是炼中境、上境、还是大圆满,对我来说,可能其实的没有么区别。”虞绒绒认着那位裁判教习一礼:“谢谢您的提醒,但我还是想要试试。”
“你用么试?”
虞绒绒提提中的散霜笔:“我看几道符。”
“荒唐!看几道符,你以为自己就会画符吗?以符对剑,你以为自己是大符师吗?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已经有多久没有出现大符师吗?!”裁判教习抬眼看她,神『色』有稍冷,他显然想要以自己的方式阻止这场无论在谁眼里显得分荒谬的论道,但才刚刚开口,又顿住。
半晌,他表情带古怪重新看虞绒绒一眼,竟是硬生生将自己方才想说的话全部咽回去:“罢,你要送死,我不拦你。”
言罢他便重新坐回去,保持某无异于默许的沉默。
虞绒绒反而愣愣。
她在藏书楼的只字片语里见无数惊才绝艳的大符师,见许多场以符对剑,唯独对当世知之不太多。
世界上,已经没有出现大符师吗?
纪时韵何等敏锐,自然多少注意到裁判教习的变化,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比之前更白一。
她和站在一边的纪时睿对视一眼,有想不明白。
在她眼里,与虞绒绒这样道脉不通的废人比剑,无异于在侮辱她的剑,而在她的认知里,裁判教习明明也觉得荒唐,在最后到底默许这一场对决,显然有蹊跷,但对她而言,便等于在折辱她。
可她不会质疑裁判教习的判断,因为对方比她强。
在遥山府,谁强,谁说的话就是对的,这从来是一条铁律,对她而言也样适用。
所以她压下眼中的愠怒与不解,抖落剑身上的血珠,甚至无法说自己先与崔阳妙一战,再接连与虞绒绒论道不公平。
因为对方是自己口中的“废人”。
纪时韵的目光落在圆脸少身上,不知怎的,竟然有一点奇特的不安。
但很快,她就将这份情绪压下去。
她确实已经炼大圆满,又怎么可能怕一个才引入体的人?
所以她深吸一口,冷声道:“既然如,请。”
纪时韵这样开口,自然是主动放崔阳妙。
握着鞭子的少在路虞绒绒的时候,脚步微顿,在上落下一串血珠,咬牙道:“别以为我会领你的情。”
虞绒绒回神来,笑笑:“但我会领你的情。”
崔阳妙噎片刻,才道:“你先活下来再说吧。”
论道台周遭的符线禁锢散去,虞绒绒再抬步拾阶,终于正站在论道台的青石台面上。
符阵再起。
聚在论道台周围闻讯而来的弟子越来越多,仰头看着台上的外阁弟子们也说不清自己是么心态。
没有人觉得虞绒绒能赢。
大多数人甚至有不忍心去看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幕,可依然一瞬不瞬看台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么。
与崔阳妙在台上的时候不,崔阳妙更多的是在维护御素阁本身,而道脉不通的虞绒绒站在那里,像是……代表他们中的大多数人。
“我一定是疯才会竟然有期盼一个奇迹。”有人突然轻声开口道。
大家心中于是升起更多的怔然。
么奇迹呢?
证明废人不是没有存在的意义……的奇迹吗?
可这样的奇迹,的会出现吗?
“你也看到,上论道台,便是生死不论。”裁判教习到底还是最后补充一句。
“十霜为证,生死不论。”虞绒绒颔首:“只是我道元不济,灵脉中仅有的这一点也要留着等一会儿再用,还望教习体谅我无法十霜树上扔出树叶。”
她话音才落,对面的纪时韵已经先抬袖一礼:“请。”
崔阳妙在台下不屑抬眉:“学得倒是挺快,但你记得下次起码等人话说完啊。”
她的声音不加掩饰,清楚传进所有人耳中,有人掩唇笑出声,稍『露』异『色』,虞绒绒依然面容平静,再振袖回礼:“请。”
……
耿班师坐在不渡湖边的小马扎上,没有鱼钩的鱼线破开水面,在湖中『乱』搅。
瘦小的老头子眉头微皱:“看来第一局,是我赢。她确实敢上论道台。”
“你赢个屁!”湖心有几个泡泡,那声音大怒道:“耿惊花,你不要脸!要不是你给裁判教习传话,她连上论道台的机会没有!”
“那你也传啊,我又没说你不能说话。”耿班师老神在在:“还赌吗?这一局,赌她能不能赢,我赌能。”
“可恶……你为么总抢我台词!”湖心那人恨声道:“你明知我一生放『荡』不羁爱唱反调!你要说能,我只能说不能!你这个糟老头子!呸!”
耿班师面无惊澜:“那赌吗?不赌我走。”
“……淦,赌!”湖心的泡泡越来越多,不渡湖明明极广阔,刻仿佛有小半在沸腾:“我输我乐意!”
“也说不定是我看错,放宽心,你也不是必输。”耿班师就喜欢听他说自己输,素来眉头紧皱的脸上也带轻松,竟然还笑呵呵安慰两句:“越三个境界还能赢,未免也太分。”
“我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看么吗?你看她给那个破木傀儡上划的线,看她扔出去的撒钱买路符,而且,就算你看错,渊兮会看错吗?”那声音嗤笑一声:“这世间太久没有出正的大符师,其他人没见,我难道没见吗?你们这群神神叨叨画符的,就喜欢越境打架,杀人诛心,不要脸!”
耿班师笑意更浓,眼神很亮,口中还在平静道:“再看看,再看看,也不一定的就是她呢?”
……
不渡湖沸腾的泡泡并不会让论道台的青石板变得滚烫。
相反,秋意之下,石块冰冷,便是刚才崔阳妙洒下的红渍,刻也已经变成凉透的深红。
论道台边还有嘈杂,但虞绒绒的心中已经是一片安静。
纪时韵微微压低身体,依然是起平林漠漠,如直接面对她的时候,虞绒绒自然可以看出来,对方的表情比方才更不耐烦,更高傲,杀也更浓。
她只是抬举起笔,再『摸』出几张符纸。
起杀意越浓的剑,破绽往往就越多,虞绒绒知道这一剑所有的破绽,不代表可以击破所有的破绽。
因为她清楚知道,自己只有一瞬间的机会。
她既不能在对方还未起的时候点出符意,也不能让对方近自己的身,否则她甚至不用抬笔,就已经输。
青石道台还是那样的石板,但面的纵横交错在虞绒绒眼里,已经变成某好似黑白棋盘般的存在。
既是在棋盘上,她便有信心,在别人举棋之时,便判断出对方之后的三步乃至更多步。
剑切割着纪时韵身前的那方天,剑也切割着虞绒绒的道脉,但她的依然极稳,看纪时韵的目光也极平静。
好似她拿的不是一支笔,而是要封住对方所有退路的一枚棋子。
她从抬之时,便已经勾出自己的第一道符。
剑动。
符意便也动。
平林漠漠的剑意才出,便倏而一凝,纪时韵稍微拧眉,只当是自己短时间要出两次这一剑而造成的道元稍顿,只继续出剑。
虞绒绒要的就是这一顿。
纪时韵的剑太快,快到她很难捉住其中剑痕迹,但只要稍停,剑划出的那道线便会她感知到。
散霜笔微动。
稀薄的道元中混着丝丝缕缕的剑意,那剑意很细微,甚至只像是将那断续的符意连在一起,几乎让人难以察觉。
微凝的剑意与那道符线连在一起,再完成虞绒绒落笔的最后一划!
西风切碎,风雨割,尘埃绝。
纪时韵心中警铃大作,还没来得及反应,先翻身后撤,还没停稳,便听台下纪时睿的声音急急响起:“再退。”
她的动作快于脑子,再退半步,便见自己面前砖块上细碎的灰尘中,倏而出现一条蜿蜒的白线,几乎就要触碰到她的鞋尖。
剑出有形,符微淼不可捉,所以台下的人只能看到,纪时韵的剑才出便退,而虞绒绒好似只是抬挥一下笔。
一直坐在旁边的裁判教习眼神骤缩,倏而起身,不可置信般看那块论道台。
“……卧槽,么情况?虞绒绒拿的是么惊天动的灵宝吗?”有不明所以的弟子抬肘怼一下旁边的人:“你看懂吗?”
“没、没有啊……会不会是她身上带暗器?一抬就让纪时韵怕?”
“怎么可能,论道台不允许用暗器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
人声嘈嘈切切,又因为分震撼而只是细密低语,直到有一道声音带木讷响起来:“我刚刚就说啊,虞师妹的符画的很好。至少,比我好。”
抱着木傀儡的少年蹲在一边,顶着所有人的视线,虚虚在空中比划一下:“是符啊。”
大家的眼神于是更恍惚。
符……不是落在符纸上的那东西吗?
平时卖的有贵,能加加速,回回血,又或者聚灵保平安,确实有点神奇效,但……但符竟然是可以对抗剑意的吗?
持剑的少眼神终于变。
她的目光长久落在自己面前那块砖上。
“符师?”她慢慢站起身,终于认看虞绒绒。
虞绒绒在那道符彻底落下以后,才稍微松一口,闻言摇摇头:“道脉凝滞之人,不敢当,只是看几道符而已。”
她前也说一样的话,但彼时所有人嗤之以鼻。
但这一次,台上台下鸦雀无声。
纪时韵沉默许久,再举剑在眉前,正意义上虞绒绒行一礼:“遥山府纪时韵,请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