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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32章是虞小师妹。

有人一生都拒于那扇称众妙的门之外。

窥不得门, 找不到所修之,终其一生无踏上真正的修之路。

当然,这不是绝对,毕竟修一事, 对有些譬如修世家出身的人来说, 天生就是天经地, 不需要去想那么多,只要脉没有大碍, 用丹『药』资源硬灌, 能灌出个真君来。

至于是什么,大多数人不会强求,毕竟剑,刀,琴……都是。

这样可以入合、再推开众妙之门的话, 似乎未免对那些穷极一生寻找修意的人来说, 不太公平。

——天确实在很多时候都不公,但在这件事情上,竟然难得公平了一次。

从很久以前起, 修真界就一直流传着一种说。

对自所修之知之越细,越明确, 所行就会越远,同境界之中战力就越强。

可说归说, 不是每个君都会告知世人自究竟所修何,不是每个论胜利的人都会站在对手前大喊自修的是什么, 所以这个说……到底是没有许多的实际案例来做佐证的。

因而时间一久,大家多多少少都忽略了这件事,加之论之中有时并不是完靠自, 若是拥有足够强大的灵宝的话,同境界里自然占据很大的优势。

但这并不代表这种说不存在。

小楼楼顶,耿班师脸『色』惨白,气若游丝,跌坐在了旁边的藤椅上,蜷起双腿,从乾坤袋里掏了一大把灵石出来捏碎,这才堪堪稳住自的心神。

这一切显然并不多么好受,但他的双眸却越来越亮,他抬手抚了抚自稀疏的胡须,终于眉舒展,忍不住般发出了一畅快至极的笑。

笑畅快肆意,但笑着笑着,他笑未顿,却倏而抬起袖子,轻轻擦了擦自的角。

虞丸丸的大力拍打,用料极其结实的马车出现了一些摇晃。

虞母无表情地从车厢里探出,脸上已经有了怒容,想要呵斥虞丸丸两句,却在仰看到那抹身影重新站起来、重新穿梭于雷鸣之中时,有一滴泪划过脸颊,再在华美的衣袖上泅开一小片氤氲。

“娘!你看!阿姐她……!”虞丸丸的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甚至有些破音。

虞父老泪纵横,开口想要说什么,却只发出了几喑哑,原来竟是因刚才太过大喜大悲而一时失。

虞母的表情依然平静,袖子的手却早就攥紧又松,华贵的布料在她手皱成了一张漂亮抹布,她遥遥看着自的女儿跌倒再起,每落一雷光,她手『揉』皱的布料就多一块,显然这一身很快就要成虞家夫人此生最皱皱巴巴的衣服。

但她却浑然未决,只缓:“嗯,知了。”

半晌,她又慢慢:“我都看到了。”

卫老看着圆脸少女重新起身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依然温和,中却多少带了一抹敬佩,轻:“了不起。”

——这是他第四次对她做出了同样的评价,话才出口,卫老自都忍不住笑着摇了摇,显然对自词汇量的匮乏有了一定新的认知,看来再提高一点文化水平的事情刻不容缓,是时候搬上议程了。

不渡湖上,有越来越多的细密泡泡,这一刻,甚至好似连湖水都变得比往日清澈了些,引得平素里从来不敢在此处降落的仙鹤疑『惑』曲颈。

御素阁十八峰中,悬笔的那位老换了一张纸,笔峰点墨,终于重新落笔在纸上轻轻一划,然而一刻,他的手臂却身后的大力撞到,顿时在纸上划出了一歪斜难看的线。

这张纸又废了,他拧眉侧,却见之前还兴致缺缺,无聊地打着哈欠的那人,已经扑到了窗前,不可置信地看着山中云梯的这一幕。

“她站起来了。你快看,她竟然从雷劫里站起来了!她脉通了吗?我看不到,老曲,别画了,赶快过来看看,你能看到吗?”

“她既然还在登云梯,那么何必去看?”

执笔的曲老却没有看他,只眉微皱地盯着自前的纸,想要将这张纸扯碎扔掉的动作微微一顿,再在短暂的思忖后,落笔如风。

一泼墨剪影逐渐在纸上浮现。

竟然正是在云梯上继续前进的那位少女。

这是曲老所绘的最不完美的线条。

却是最完美的一幅画。

崔阳妙紧紧捂住了自的嘴,不让自的尖叫溢出嘴边,天地之间满是雷,而她不想、不愿自的音,惊扰到自远眺只能看到渺渺背影的少女。

纵使她知,对方根本听不到自的音,感知不到自的心意,但她就是觉得,不能不应该打扰。

云梯之,原本已经要散去的人群重新聚集,再一起仰怔然而观。

乌云之,有人发飞舞,衣衫微『乱』,天雷『乱』轰,她自穿梭其中。

所有这一切,构成了一副过分撼人心魄的画。

有人似有所感,只觉得自凝滞了多年的修似是有所松动,有人当场盘膝而坐,感悟天地元,再睁,竟然已经突破。

谈光霁一夜入炼气上境,班言本来已经在第七十九阶台阶处驻足,却又咬牙再上二十一层,直入卫老亲传麾。

纪时韵看着那样的天雷阵阵,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些,她低:“阿兄,你觉得那样的天雷……我能撑住吗?”

没有人回答她。

她有些疑『惑』地转,这才发现自的阿兄纪时睿脸『色』怔然,唇边的血才干透,却显得唇『色』更加苍白,整个人更加摇摇欲坠。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少年心神大『乱』,如此半晌,来来回回,只在重复这一句话。

纪时韵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不对,倏而抬手按住了纪时睿的掌心,一股元顺着她的手指渡入纪时睿体内,再触碰到了他已然变得紊『乱』的脉。

竟是已经隐约有了走火入魔的迹象!

刑罚堂的屋顶上,丁堂主看叶红诗:“已经太久都没有人登过云梯了,我都快要忘了此等瑰丽场景……对了,你当时用了多久?”

“五天。”叶红诗笑了笑:“但我登云梯时,已经金丹,然后一天雷劈碎了金丹,跌回了合。虽说我那金丹不太成功,但好歹是金丹。天雷啊,可真是不留情啊。”

“你不用去迎接一番吗?”丁堂主又问。

“是。”叶红诗颔首,再起身。

小楼一侧,在某处探探脑的六师弟开始极速计算时间:“不过一夜多一点时间,还好,还好,问那一关就连我昏『迷』了小半天,未来小师妹已经非常不错了!如此一来,未来小师妹已经用去了四天五夜,她还有足足两天一夜的时间来登接来的一百来阶,我觉得能行,绝对能行!”

三师姐粉衫轻摆,双手背在身后,微黑的脸上有了一抹笑意:“要有小师妹了,小楼里的空房间是时候要修整一番了。”

言罢,她十分和蔼地看了六师弟。

六师弟倒吸一口冷气,从刚才的兴奋里回过神来,不可置信:“不可能吧?不是吧?不会吧?怎么布置小师妹的房间这种事情,要我来?我可是个不懂得审美的死直男啊!”

三师姐微笑:“这是小楼传统,你忘了吗?你的房间是五师姐给你布置的,你是对五师姐有什么意见吗?”

六师弟想到了挂在刑罚堂门口『乱』抽的鞭子,再想到五师姐的红衣烈烈,打了个寒颤,哪里还敢再说话,哭丧着脸,一溜烟儿跑了。

有人欢喜,有人泪流满,有人挥笔成画,有人怔然无语,有人观这等数十年罕见的场景而一夕悟,有人因不可置信心神摇摆而走火入魔。

小楼上属于她的房间正在精心布置,耿班师身形佝偻却春风得意,不渡湖容叔畅快大笑,愿赌服输,闭凝神,准备真的将自一生所学凝成一缕元传承。

有人从云梯天劫中重新站起来了的事情已经随着风传遍了大陆,无数传讯符流转于整个大崖王朝之中的每一个门派,其中自然包括了琼竹派。

正在梳妆的燕夫人猛地转,她挽发的侍女猝不及防,不慎扯到了她的皮。

燕夫人“嘶”了一,挽发侍女已经惊恐地跪在了地上,以额贴地,瑟瑟发抖。

对方却竟然就这样披散着还没有完梳好的发,快步到了窗边,一把抓住了来传讯的那名弟子的领子,轻:“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虞绒绒登上了云梯?”

那名弟子惊惧地看着前的掌门夫人,点了点,又拼命摇了摇:“她、她是在登!还没登上去!”

捏着他领口的手微微放松,于是他得以说出了这句话的后半句:“但她已经登到了第——九百一十五阶!”

燕夫人的神逐渐幽深,捏着那名弟子的领口愈发收紧,真君的灵压无意中散溢出来,压得前弟子『色』铁青,难以呼吸。

“娘。”一年轻的音从门口传来,燕夫人的手倏而一松,重新挂上了一抹温柔的笑。

来者自然是宁无量,他无表情地看着那名摔在了地上的弟子,音却依然轻柔:“娘不必如此生气,所谓小楼,不过是我想不去就不去的地方,没什么稀奇。她能上去,上去了,对我们的大业没有太大的影响,说不定……反而是好事。”

……

大崖王朝无数人的心都系于一梯一人,甚至已经有人在打听清楚了登梯者是谁后,开始考虑筹备重礼去敲元沧郡虞府的门,几位世家的老太爷紧急拿出孙辈的生辰八字,准备找人上门试探一番婚配嫁娶。

但这一切都不是此时此刻的虞绒绒所考虑的范畴。

她不知梯风云,不知梯上变幻,她的满心满,依然只有前的一方又一方青石台阶,以及天上落的一又一天雷。

她能感觉到自的脉似是与之前有所不同,却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同,但纵使她此刻因疲惫而呼吸浑浊,她总觉得自的身体比之此前好似轻松了很多,每一次抬步所耗费的力气似乎小了很多。

她早就捡回了『乱』扔的锅盖,合上了空空如的木盒,隐约知晓二狗的羽『毛』或许有了什么她现在还尚未可知的妙用,却还不知原来这样就是脉通畅的感觉。

毕竟要说通畅,其实还有些勉强,彻底劈断再重连的脉还十分脆弱,甚至连覆盖于其上的渊兮剑气都显得比平素里更温和更小心一点,生怕惊扰了新生宛如稚儿的微薄脉。

天雷好似比之前弱了一些,却可能是她已经劈啊劈啊就习惯了,虞绒绒不由得有些庆幸自往乾坤袋里放了足够多的换洗衣衫,这才能够让她每毁去一件罩衫,就能从乾坤袋里掏一件新的出来穿上。

这样一来二去,如此酷烈的天打雷轰,竟然好像成了某种她与天雷的换装游戏。

去而复返的六师弟神发直,不太确定地问:“我的睛没问题吧?记忆力没问题吧?未来小师妹怎么又又又换了一件衣服?”

三师姐绞着手指,有些赧然地看了看自身上不知穿了多久,靠清尘咒撑着的粉『色』衣衫,喃喃:“已经三十二套了,这、这就是大户人家吗?”

说到大户人家,两人对视一,又情不自禁地将目光落去了稍远处、在最高一阶云梯上松垮坐着,背脊却依然停滞的那青衣金线的身姿上。

……

出身大户人家、换到第三十八套衣服的时候,虞绒绒终于终于破开所有的雾气,穿过所有的雷劫,狼狈却绝不妥协地走过了九百九十八阶云梯。

然后她停脚步,看了站在最高处的那个人。

云如车轮风如马,雷云终于有了溃散的迹象,风吹开了云,再吹走了那些悚然的雷。

天穹之上,日光从这几日连绵黑云散开的间隙洒落来,恰好落在云梯至顶的这一隅,再慢慢扩大开来。

五彩斑斓的小鹦鹉振翅而起,红『色』的『毛』炸开成漂亮的冠。

耿班师难得换了件新服,虽然不知何,再新的衣服在他身上会带上奇异的破碎感,但到底确实是一件新衣,他负手站在稍远的一块礁石上,眉微皱地看过来,中却盛满了笑意。

一位黄衣青年身玉立在一隅,脸上虽然在笑,却幽幽叹了口气:“看来到底是我输了,扎不了师弟师妹们,只能扎自试毒了。”

言罢,他着虞绒绒点了点,然后着自的手臂一针扎,再轰然倒地。

一旁踩着奇特滑板的少年和粉衫少女好似对这幅场景早就习以常,不以意,竟然管不管,只径直着虞绒绒的方探看来,他们拉的影子里,好似还有另一曼丽的身姿。

熟的红衣师姐刚刚从树上翩然而,冲她扬了扬眉,『露』出了一个英姿勃发的笑容。

而她的前,最高一级台阶之上,青衣金线的英俊少年席地而坐,腿随意地搭落在一级台阶,他发梢还带着清晨『露』水的湿意,眉弯弯,再她伸出一只手。

“你好,小虞师妹。”

虞绒绒抬手,落在他的掌心,再前最后一部,踏上最后一层台阶,终于站在了九百九十九阶云梯的终点。

她抬眉一笑。

“是虞小师妹。”

——第一卷·云如车轮风如马·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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