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四把满意的破剑。
梅梢雪岭的衣服虽然样式确实非常普通, 材质却意外地非常适合这样的雪原疾行。
虞绒绒踩着渊兮，又一次站在了梅梢雪岭巅的脚下。
上一次，再怎么说她也是从半山腰开始攀登的，虽然上了登巅榜, 但她到底觉得自己是半路出家, 这个榜上的多少有点心虚。
又或者说, 表面看到自己登了么多榜后，满梅梢派都在叫嚷着要挑战她, 乍一听确实有些慌『乱』。
但到底少年心『性』使然, 她觉得既然都已经被喊了屠榜，如屠得名正言顺，屠得彻底一点。
碎冰榜她在一。
种树榜她在二，但鉴于一名是匿名的傅时画，四舍五入, 她还是一。
所以登巅榜当然要来再冲冲看。
距离比剑大会开始还有三天, 足够她在这里再尝试至少一次了。
当然，重要的是，她确实无论如何都要再上一次雪峰巅。
许是因为此刻确实已经是比剑大会前夕, 大家多少都在为三日后的出剑而养精蓄锐，是以这一日, 站在雪巅脚下的稀稀疏疏，竟然并没有个。
虞绒绒起剑。
熟悉的凌冽的风重新吹拂起她的发, 她颊侧的珠翠，她的衣袖。
星夜的光线稀疏, 雪山中，星芒却足够明亮，仿佛天上有无数微笑闪亮的目光在注视着此处此刻独自一御剑而起的小少女。
傅时画在山脚下驻足, 抬头看着虞绒绒的身姿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然姿态，无反顾地冲入风雪中，再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的中有些担忧，却也是很浓，很快被散落在中的星辉打散。
回头看了一绝壁上的登巅榜，落在了其中的个“匿名”字样上，准确地分辨出了其中哪个是自己，哪个是其一些。
然后，的目光再遥遥落在了正在仰头看登巅榜的某个穿着琼竹派道服的身影上，饶有兴趣地轻轻挑了挑眉。
下一刻，向后退了半步，随找了块礁石，一步踩了上去。
落脚时，周身气势已经骤降。
竟是已经将自己的境界压在了合道上境。
半倚半踩在礁石上，又觉得太舒服，干脆知道从哪里捞了个小马扎出来，大大咧咧往上面一坐，再解开了自己的乾坤袋，伸了一只手进去，在一袋子的剑里开始挑挑拣拣，口中还在念念有词。
“这剑错，但配吗？”
“然这个吧……行，这个还挺看，有点舍得。”
“怎么没点丑又普通的剑呢？”
再顿了顿，像是恍然大悟般，慢慢站了起来：“有道理，去铁匠铺子买点打废了的破铁剑吧，剑要十个银豆子三把呢，配吗？”
依然是熟悉的枝丫，树梢，松香，雪冽与偶有的礁石。
此前所有剑划过的痕迹早被新的厚雪覆盖，再随着渊兮的极速掠过而留下了新的剑痕。
此路长且漫漫，此夜深却明亮。
渊兮的速度越来越呼啸，而虞绒绒的闪避与腾身也逐渐接近于本能。
风声与雪声中，她突然又想到了傅时画掏钱她买衣服的一幕。
她对的解释其实还算是接受良。
因为在短暂却无法解释的心底异样和错愕后，她突然福至心灵地懂了。
确实，每次看到什么适合虞丸丸的东西，她也会想买、想，所以买了。
这是一种非常本能和下意识的掏钱，会想要将亲近喜欢的一切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满足。
念及自己和虞丸丸的关系，虞绒绒的内心柔和、感动和亲切了一些，并且暗暗思忖，自己以后也要对大师兄一点。
星夜璀璀，蹲在铁铺一侧，在深夜被吵醒、并怎么耐烦的铁匠的哈欠连声中，傅时画挑挑拣拣了四把勉强能的废铁剑出来。
这四把剑，一把剑是歪的，一把剑身有缺口，一把剑尖够锐利，还有一把剑身太笔直，带了个波浪弧度，显然是轮铁锤的时候，力过猛且砸歪了，硬是砸出了这么一块，且无法补救了。
铁匠『揉』着睛：“你确定要这四把？”
傅时画十分满意这样的歪瓜裂枣，颔首道：“确定。”
铁匠虽然困到行，但还是叹了口气，十分一言难尽却又莫名感慨地看着傅时画：“小伙子啊，虽然你还没有一把像样的剑，但得说，你已经踩在了拥有剑修真谛的康庄大道上，前途必可估量。”
傅时画没反应过来：“嗯？”
铁匠拍了拍肩膀，语重心长道：“穷。”
傅时画：“…………？”
“如果是穷，谁会从这些废铁里找剑呢？大家都容易。”铁匠一边打哈欠，一边向着屋子里走去，“送你了啊小伙子，日后闯出名堂了，别忘了帮小老儿宣传宣传我家铺子！”
傅时画啼笑皆非地看着铁匠的背影，以及被一巴掌关上的。
里有铁匠老婆被这样巨大的声音吵醒后，怎么满意的抱怨声，却也很快被安抚了下去。
夜重新寂静，傅时画看着有些破落的小铁匠铺，在桌子上留了一大把银豆子，然后纵身重入夜『色』中。
有连夜买了四把满意的破剑。
有在乘着夜『色』风驰电掣冲击雪峰巅。
三宿中，还有与欢声笑语格格入的梵音起。
净幽和尚诵经转珠。
耿惊花有些百无聊赖地手搅『乱』灵泉，觉得自己的皮肤都要皱起来了，却依然老老实实在里面待着。
风雪中，晶莹剔透的剑悬空而立，遥遥破开夜『色』，看向三宿的方向，任半烟的身影若影若现，她似在看抹带紫的袈裟，也似在看温泉里泡着的瘦小老头子，却也似在看一些别的东西。
但最终，她还是没有再向前，而是冷哼一声，踩剑而回。
梵音稍顿。
耿惊花手指弹了一滴灵泉水，直直向着净幽的面而去。
净幽慢慢睁开，滴水在面前一寸处悬停，再也得寸进。
耿惊花“啧”了一声：“净幽和尚，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什么境界了？”
“我已经见长生。”净幽温声道。
“见长生也还分洞虚灵寂和长生呢，你到底是哪一层了？”耿惊花道：“快来我讲讲见长生是什么感觉？我这三十年的道元出去，想来此生是长生无望了，靠你了。”
净幽沉默了许久。
耿惊花这些天胡『乱』问了很多问题，这会儿也只是信口一说，对方理、回答也在的意料中，浑在意地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准备继续玩水。
却听净幽的声音倏而在黎明破晓前响了起来。
“天下无见长生而长生，我也绝无此力。”净幽慢慢道：“七师弟或许知道，从夫唯道破入见长生后，境界越高，越是靠近最纯粹的道元灵气。身体终有衰，终有力竭与力所能及，而道元永生息。”
耿惊花浑身的瞌睡都没了，慢慢睁大，似是意识到了这话背后的意思。
“修道者将道元引入体内，化为己，焉知道元是否也想进入修道者体内，将修道者化为己呢？”净幽的声音很和缓，仿佛说的只是最寻常过的小事，而非如此一字一句都是能够震穿整个修道界的话语。
一时间，风也停顿，雪也稍歇。
满院的梅花暗香浮动，仿佛急切地想要遮盖掉净幽话语中蕴含的真正意味。
“咔哒。”
紫衣袈裟的清秀和尚转过一粒手中佛珠，颗佛珠与其木珠碰撞出一声清脆。
“有曾是天，想永远做蔽日的天。”的声音清淡：“长生，是与天同寿。与天同寿，是成为天。与天争，究竟谁是天。”
黎明的一缕光照破天际，穿破风雪，悄然洒落在了小院的灵池与净幽的光头上。
再照在手中深紫近黑的佛珠上。
“咔哒。”
雪原中也有一抹黑。
剑气腾空，风雪猎猎，漆黑的剑刺开空气，刺破所有黑夜，载着黎明最初的光，在最后一个纵身后，终于再一次高高跃起！
金光大盛，雪峰乍现，虞绒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中却满是欣喜地看向再一次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的金『色』雪峰。
冰雪依旧，么多次的雪崩后，多的积雪覆盖上来，雪峰依然崇山峻岭如剑。
清晨冷冽的风吹散了所有的疲惫，虞绒绒驱剑而前，找了许久，终于在某处阳光最暖的地方，找到了一小片稍微『裸』『露』出来的泥土。
她落剑下来，将周遭的雪拨开，再垂手落在了面前的泥土上。
正下意识要凝符挖坑时，她突然顿了顿手指，有些忍俊禁。
个臭棋篓糟老头子，怎么似仿佛已经预感到了这一天？
若是她会来梅梢学剑，她会冲上这雪岭巅，也会符意割开地面。
再将时间倒退一些，若是她强行登了云梯，入了小楼，会来梅梢学剑。
而糟老头子知道她道脉凝滞，万法通，只剩下了登云梯这一条路。
早知晓她会登云梯，入小楼，看这天下，攀此金顶，再看面前这如画美景。
符意切割冻土，挖开了一个深坑，虞绒绒从乾坤袋里取出眉飞『色』舞地写着“雪”的一罐，郑重地放了进去，再以厚土覆。
她沉思片刻，终究没有起小土包，没有立碑，没有标识，只是将片泥土重新拍到平整，再抱膝坐在旁边，静静地与看了一场云海日出，金洒天地。
糟老头子愿天地记得。
——她记得。
符出天地，也要归天地。
——而这里，是离天最近的片天。
——二卷·古来擅画此者谁·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