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章（上）

生活是无边无际的，浮满各种漂流物的，变幻无常的，暴力的，但总是一片澄澈而湛蓝的海。

——《爱的饥渴》

在这里终究不能久呆，黎青岩和林杉也有工作要忙，黎歌和陆楠潜也到了启程回去的时候。黎青岩特地多请了一天假，把他们送到机场。

黎歌一路上都很沉默，相聚总是这么短暂，但是爸爸说了，这边的任务即将结束，很快他们一家就会再次团聚。

在安检口前，黎歌伸手抱了抱母亲，带着几分顽皮和无赖，在林杉的耳边轻轻地说：“虽然韩灵姐姐人很好，各方面都比我更厉害一点，但是妈妈不可以喜欢她多过我。”经过几日相处，林杉早已习惯她的顽皮，听着她孩子气的话，不禁莞尔。

那边黎青岩不知道在和陆楠潜说什么，陆楠潜神情认真，专注地听着，最终黎青岩似乎叹了口气，伸手在陆楠潜的肩膀上拍了拍，一脸郑重的模样。

终于还是要分别，黎歌忍着泪意，冲父母挥了挥手，进了候机室。飞机伴随着轰鸣声缓缓起飞，黎歌原本就沉浸在离别的伤感中，又被上升过程中的耳鸣感和超重感搞得很不适，心底涌起一阵烦乱，伸手去拉陆楠潜的袖子。陆楠潜转过头看她，黎歌摆出一副委屈的神情，倾身靠在他的肩膀上。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小丫头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过了好久，直到飞机飞行平稳，黎歌都是一副神情恹恹的模样，陆楠潜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随口问道：“这两天和林姨相处的怎么样？”

黎歌随意地把胳膊支在扶手上，歪过头托腮看着他：“怎么说呢，和妈妈交流比想象中要容易很多，一直以来，可能是自己内心很抗拒，我都不敢主动和妈妈开口讲心里话，现在发现一旦开了头，反而也不是那么困难。”

陆楠潜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这层理解颇为赞同。他笑了笑：“是啊，我们东方人大多不善表达，就算表达爱意也总是以一种含蓄内敛地方式，你成长的过程中，和他们交流甚少，很多时候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诉求和依赖也很正常。”

黎歌点了点头，深以为然：“是啊，你不知道我刚到的那天晚上和妈妈共处一室，心里可紧张了，和你住在一起我都没这么紧张。”直到嘴里的话脱口而出，黎歌才后知后觉，悔地直咬唇，她在胡说八道什么呀。

陆楠潜似笑非笑地扫过她泛红的耳根，一脸戏谑。黎歌觉得自己必须得说点什么挽回局面了，她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是说，以前我住在你家，就没什么心理负担。”

陆楠潜唇角溢出一丝笑意，似乎想起了以前的事情黑眸中似有光芒流转，他低低的地嗯了一声：“看得出来。”

什么意思，是想说她脸皮厚还是不见外？黎歌觉得自己白解释了，越描越黑。

也许是提起以前的事情，黎歌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看着陆楠潜的眼睛认真地说：“其实我真的很感谢陆叔叔林姨还有你。小时候，总听大人们说金子在哪里都是会发光的，其实这句话不对，起码不应该用在人身上。人的变数是很大的，自身因素是一方面，环境也起着很大的作用。金子可能变成铜，铜也有可能变成金子。就比如《蓝色生死恋》里的恩熙和芯爱，还有《夏娃的诱惑》里的甄善美和徐迎美，不同的成长环境铸就了她们各自应对生活的不同的态度和能力。父母不在身边的那段时间，并没有对我的性格造成大的缺陷，大概就是因为我得到了来自很多人的爱，很多很多的爱。”

这话有点煽情了，黎歌的脸红扑扑的，眼睛里闪着碎金般的光芒。陆楠潜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半年前的阴郁感和落寞感消散，她的笑容明朗率性，娇憨可爱，让他心头一暖。

虽然黎歌的成长过程中经历了不少波折，但是一路以来，她被保护得很好，所以气质里才有怎么也掩不住得天真温暖。陆楠潜习惯性地抬手，落在她的发顶轻轻地揉了揉，眉目温和。

因为你本身就足够好，让人喜欢。

黎歌突然想起了临别时的情景，她坐正了身子好奇地问：“我爸爸和你说了什么？”

突然被问起这个，陆楠潜有一丝意外，黎青岩的话再次响起，陆楠潜的眼神不如刚才温柔，他别开眼睛靠在椅背上，他避开黎歌的灼灼目光，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随口搪塞她：“黎叔叔说，让我对你严格要求，不要放水，务必要为国家培养出合格的硕士研究生，努力把你培养成国家优秀人才，造福人类。”

黎歌撇了撇嘴，她才不信呢，她转头看向陆楠潜：“你知不知道我爸最喜欢哪位古代哲人的思想？”

她总能问出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陆楠潜试探着猜测：“黎叔叔通脱畅达，难道是苏轼，不是说人到中年都爱研究苏东坡吗？”

陆楠潜也没猜出来，黎歌得意的笑了：“错啦，我爸最喜欢老庄思想。”

陆楠潜也笑起来，一下子就猜出她的小心思，他戏谑地扫了她一眼：“你想说无为而治？好像不是你理解的那种放任你胡闹的无为吧。”

就这样被无情的拆穿了，黎歌有些不满：“我就是开个玩笑嘛，你怎么这么认真，真是太正经了。”

陆楠潜看了她一眼，笑道：“那你是什么？小不正经？”

黎歌皱了皱鼻子，朝陆楠潜做了个鬼脸。

陆楠潜无奈，伸手拧了一下她的鼻头：“你啊，还和小孩子一样，说真的，下学期任务可能更重了，而且下半年张教授就回来了，你总要出点成果的，不能再胡闹了。”

黎歌捂着鼻子，言语里有几分委屈：“我哪有胡闹，上学期半年我明明就很认真，几乎周末都呆在实验室里，什么圣诞节，元旦节都没有出去玩。你看看，我头发都稀疏了。”

陆楠潜怔了一瞬，随后歉然地笑了：“是我固型思维了，好像真的是冤枉你了。那……就继续保持，毕竟我做你老师的时间也不会太久了。”

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黎歌不安地伸手抓住他的手，有无数问题想问，却没有勇气说出口，对着他深邃的目光，只能用力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