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月下共酌

第二十七章月下共酌

三人回到老鴸的院子已是傍晚，其他人都用过晚饭了，青河一行人跟她们打了个照面便错身前往氤氲泉。

马鱼三人都没什么心情多聊，随便吃了几口晚饭就匆匆回房。

月色当空，老鴸这回倒没拿破陶罐了，换了个颇为精致的小酒壶，石桌上用小巧的青花瓷碟盛着三份小食，有醋辣花生米，炝炒鸡爪和凉拌拍黄瓜。老鴸一口小食就着一口酒，日子过得颇为潇洒。

鸡爪软烂的刚刚好，既不会炖太久失了嚼头，也没有过生带着些说不上来的腥气，恰到好处，一口咬下去，满嘴的麻辣鲜香，再佐上一口小酒，快哉快哉……

“哎哟~”老鴸一个鸡爪子刚咬了一半就被突然出现的狸力给扒了胡子。

狸力一屁股坐在老鴸对面的石凳上，把胡子扔到老鴸怀里，随手抓起一个鸡爪子就啃了起来，“怎么，装中年算命师满足不了你了，现在开始扮起了知心老爷爷？”

“你这小娃，真是不懂事，我这叫无私奉献懂不懂，自愿将毕生所得不求回报的送还给世人，哈啊~情深深雨蒙蒙，多少楼台烟雨中，把我埋在高高的山岗，再插上一朵美丽的花~”

听着纵横错乱的歌声，狸力显得很是淡定，看来是很久以前就已经习惯了，“来壶酒”，狸力说着毫不客气的朝老鴸伸手。

“嘿嘿，你就这点好，直来直去的，从不拐半点弯子”，老鴸笑呵呵的不知从哪又摸出个小酒壶来放到狸力手中，“你也别嫌我多话，那个谁，我看着不像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狸力仰头喝了口酒，随手抹去嘴边酒渍，“我欠他一命。”

老鴸一下子收住了嬉皮笑脸，认真看向狸力，“你也……”

“嗯，条令来回变动，当时刚刚因为一时意气跟几条破烂虫子打了一架，回头就发现老窝被拆了，没过几天就要不行了，是他救的我”，狸力说着这些事的时候脸上一派云淡风轻，仿若当初快魂飞魄散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去掉了胡子的老鴸拉下脸来，倒显出了几分真正的沧桑与哀叹，背影看上去还颇有些伟岸，他认真的看向狸力，姿势端正，一双臂膀温暖的向他展开，对着她放声喊道，“来，小狸力，到爸爸的怀里来！”说着还抬了抬肩膀，“哈啊这个人就是爹啊这个人就是……”

“啪叽！”，一盘青翠透亮的拍黄瓜伴着起伏跌宕的歌声集体一个勇跳大峡谷，统统无私奉献到了老鴸的嘴里，随着吭哧吭哧的咀嚼声一同奔赴了黄泉，愿他们来生还能投成同一条清脆爽口的大黄瓜。

“你现在怎么样，窝保护的还好么？”狸力噗噗吐出几段鸡骨头，含糊不清的问道。

“嗨~我运气还行，山下村里头就我这么一座神祠，他们就是想拜其他的也没个去处，反正保底还是有的。”

“那就行，我记得你以前可是一天摆七八个摊子都嫌不够的，怎么现在就肯老老实实窝在这一眼能看到头的小院子里了？”

“啧，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我从小就是个沉稳大气的伟岸兽好么？自出生起就比旁的多了副乐于助人积极奉献的热心肠，这不现在，我又找了份发光发热的职业，每天准时准点的去燃烧自己照亮他人。”老鴸说着，又开始脸红微笑起来。

狸力嘎嘣嘎嘣地嚼着花生米，淡定的接道，“说岗位名”。

老鴸撇撇嘴“山脚守大门的”，晃晃脑袋，“国家无数星级景区守门员赵舍人是也，名字乃舍己为人之意，啊~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嘿~这里的山路十八弯这里的水路九连环……”

狸力这回没再打断老鴸，她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伴着老鴸七拐八拐的歌声，一口熟食一口酒的就着，眼神空泛，思绪不知飘去了哪里。

这一夜，马鱼睡得很不安稳，以前的梦还能有个前后顺序，今晚的梦东插一杠西打一耙的，满是一片慌乱景象。

“我打死你，小小年纪不学好，跟着那些年纪大的到处乱混，啊”，一头上顶着个大椎髻的中年妇女手执长竹条大力抽打着一个小女孩，那女孩看起来不过3、5岁的样子，神色倒很是从容，不哭不闹的，跪的笔直，双眼无神嘴巴一张一合的重复一句话，“嫂娘，我错了。”

画面一转，教室里，一个中年女子梳着长髻，板着个脸，一字一句的念叨着，“巫人族，出现时间已不可考，为上天创世之神捏来沟通天地与众天神之生灵，自出生起便拥有与世间万物沟通的能力，且具有上谕下达，集议上书之职责。金木水火土，风雨雷电霜，这自然界纷繁未得具象之灵者皆需听从其号令。

然数万年前有氏族勾结众多巫人起兵攻向上殿，天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虽大胜，但从此不再相信巫人族，同时将与上殿传输的通道彻底关闭。

此事一过，巫人自知犯下大错，除少数仍不死心留下辅佐各式帝王外，其余大多数纷纷四散隐藏，消弭于众生灵视线之中了。

那些被巫人辅佐的帝王为了堵住悠悠众人之口，具是将巫人深藏于宫殿之内，严防各类消息传出，又因巫人叛过一次天神，帝王们也不见得有多相信巫人，长此以往，巫人便在漫长的历史中逐渐失去了踪影。

此后经年，直至公元253年，赵氏家族开国皇帝赵长云虔诚恳求一大巫出山，助其夺取皇位，恳求期间，除挑水做饭一应杂事全部包下外，便是长跪于门前三尺处，五体投地，不动如山。大巫念其心诚，便出山相助，在此大巫的帮助下，只一年时间，赵长云不仅夺下李氏家族皇位，且大扩疆土，将原有边界线外延数倍不止。

那赵长云登上帝皇之位后一反从前帝皇行事，当众宣布设立巫院，地位与赤命司、尚书院同等，立大巫为巫院之首，尊称为长巫。同时大昭天下，见长巫如见帝皇，需礼待尊崇。

自此后，巫人地位大涨，然因前数年巫族落势，大多巫人零落散于四处，与其他各族通婚繁衍，血液渐渐混杂，能力便大不如前了……”

那长髻妇人讲台上哒哒念着，丝毫不妨碍书桌上瘫倒一片的小脑袋们互相比拼打呼声的音高与音长。

紧接着，画面又是一变，自己着一身金边黑服，领着十一个黑装巫人纵列于大殿左侧，大殿中间的队伍人数最多，细分成六列，统一着深蓝色长袍，再分别加以赤、青、绿、紫、橙、黄色底纹，大殿上首摆着张黄金龙椅，殿中数人均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等了小半时辰，一银纹白衣老者搀着一中年虚弱男子自屏障后缓步走出，那中年男子身穿黄金耀龙袍，头戴盘龙长簪，五官很是俊朗，只可惜面带病色，少了几分轩昂气派。

待老者服侍中年男子坐下，退至大殿最右侧之首后，众人便开始齐声高呼，“吾皇千秋万代，永世长安！”

接下来的场景像是被谁无意按了快放键一般，朝堂上的各派人士飞速吵成了一团，一个个都伸长了粗红的脖子大声嚷嚷着，属蓝底黄纹、蓝底红纹和最右侧白色衣袍者的争执最为激烈。

蓝袍其他人士间或穿插两句，但出声不久便消弭于其他的嘶吼声中了。

与大殿中侧和右侧的激烈辩驳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大殿左侧黑袍人士的一派漠然。

黑袍队列面对浩浩汤汤冲他们而来的手指言语大军岿然不动，除了队尾一个像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小巫人偷偷侧过脸去东瞅瞅西看看外，其余人甚至连脸色都懒得变上一变，仿佛这种场面看得太多，已经见怪不怪了。

“好了”，大殿上的人终于发话了，右手低低扬起，“众爱臣的话吾已知晓，那北幽此次狮子大开口，确是欺人太甚，但吾以为解决西部罴戎进犯方为当前重中之重，北幽地处冻原，就是缓上几年也玩不出太多名堂来，但罴戎不同，除其族内士兵体魄本就比常人强悍外，其居住地为西部高原地区，资源虽不如我们充足，但比起北方冻原和南部旱裂之地还是要好上许多，若是过个三五年，等他成了气候再打，可就不那么容易了。众爱卿以为如何？”

“臣户部尚书赵维清有事启奏！”一蓝袍黄纹者上前一步举起白玉立牌倾身说道。

“讲。”

“回禀吾皇，今年灾害频出，光是洪涝灾害就出了数起，国库本就空虚，若真按那武狄皇所要求的巨额赔偿来履行，国库怕是要空去一半不止。此时再起战事，怕是……”，那男子话未说完，两鬓冒出的汗珠一颗比一颗大，最后便不敢再言了。

“说完”，青瑜皇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

“是”，赵维清又举着玉牌复拜了一次，“臣实话实说，倘若一定要按陛下所说进行处理，那必须得从其他地方省下些银子来”，说着赵维清眼神便瞟向了巫院。

青瑜皇脸色阴沉，俯睨着赵维清厉声说道，“赵爱卿，怎么这短短几天不见，说话就变得吞吞吐吐的了，莫非是染了什么病症，不能顺畅说话了？”

赵维清吓得“嘭”一声跪俯到地上，“吾皇恕罪，臣以为，巫院多年来强行霸占大量国库资源，关键时刻却始终龟缩于后方对大事不闻不问。当然，始皇帝的英明决策臣必然是万分信服。现下机会就在眼前，此乃全国危难存亡之际，臣希望巫院能有所表示，告诉天下人他的忠诚爱国之心！”

“放肆！巫院乃是自始皇帝起便有的建制，所有条例规定均由始皇帝亲自订下，岂容得了你在这里大放厥词！”青瑜皇大声责骂着，然而紧接着话锋又是一转，“不过，现在国内情况确是艰难无比，唉……不知尊敬的巫长阁下怎么看待此事呢？”

“臣，巫院巫长雨川，谨遵陛下一切指令。”雨川说着拢起双手躬身拜下，表情平板得像是忘加发酵粉的死面团。

上首见状，先是挥挥手让赵维清从地上站了起来，接着似笑非笑的打量了几遍雨川，忽然，像是终于想起来了雨川还在躬身拜着，赶忙从座椅上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哎呀，巫长快快请起，有您这句话，朕就放心多啦，哈哈哈哈……”

雨川的头埋在阴暗里微微眯了眯眼，随即恢复正常抬起身子，“多谢吾皇，还请吾皇多多保重身子，您的安康方是我大巫朝的重中之重。”

青瑜皇笑呵呵的点了点头坐下，“巫院对我国忠心耿耿这点肯定是毋庸置疑的，只是，此次出征，还请巫长大人务必答应朕一件事情。”

“臣，洗耳恭听。”

“朕希望朕的军队能将那罴戎驱赶至原边界再远上500丈之外，将整个塔克山山区纳入我国国界范围。”

“臣，谨遵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