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木已成舟
“见过太子殿下。”
郭槐，太医院最富盛名的郭太医，正立于东宫配殿知礼堂，向太子苍景吾回话。
“免礼，父皇最近身体怎么样？”
“圣上龙体安康，只是略有些体虚，叫膳房做些补的菜色就好。”
太子禁不住笑了一下，很快收了声，“好，郭太医也要注意身体，毕竟年事已高了，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谢殿下关怀，微臣告退。”
等头发几乎花白的郭槐走了之后，配殿后转出一个人来，自顾倒了一杯茶，坐在太子旁边。
“想必是最近秀女入宫，父皇才发虚。”太子笑道。
“古语有云，红颜祸水。不过父皇还是那么生龙活虎，我就安心了。”
“红颜祸水？那你家那位？”
“她？可算不上是祸水，中人之姿罢了。倒是皇兄你，打算何时娶妻？”
此人正是二皇子苍雍。
“我是不急，倒是九鉴，父皇为他指了婚，我觉得他也是时候收收心了，每日没个正经事做。”
“他可有的是事情可做呢，忙得很。”苍雍品了一口茶，无限回味。
苍景吾好奇道：“他有什么忙的？”
“他......忙于女人，我想你很快就会听到他再娶的消息了。”
苍雍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笑容也无懈可击。
——
“三皇子，你这，实在是太突然了。”鹤璧勉强笑道。
“鹤大人，晨姬与我已是相识许久，我也很荣幸能够有机会在她失踪期间照顾她。”苍九鉴的脸上保持着友善地笑容。
徐欢房想说什么，鉴于自己是小辈又是外人，还是忍住了。
鹤晨姬急忙说道：“我已与徐公子有了婚约。”
“哦是的，不过根据我所知道的，这桩婚事没有完成，过了这么久也算作废了吧。”
他这个疑问句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鹤璧整肃精神，微微给鹤晨姬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插嘴。
“这桩婚事还是算数的，等小女回去便会成婚。”
“哦？”苍九鉴转头看向阮大人，“阮大人以为呢？”
“啊？”
阮城玉的父亲茫茫然不知说什么，眼看着皇子是想自己顺着他的意思，可他看看鹤璧，看看自己刚成婚的女儿，只恨自己为何不能称病告辞。
“这......我也说不好，不如看人家自己的意思呢？”
苍九鉴眯了眯眼，点了点头，“晨姬，你怎么看？”
“原来的婚事当然算数。”鹤晨姬说道。
她压着口型瞪他：你到底在干什么？
苍九鉴当没看见，环视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看起来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在他这边，他颇为遗憾地说道，“我是真的想娶晨姬，希望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他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大家又惊讶起来，夹杂着惶恐互相看看，在见到那抹黄色的身影时都跪了下来。
待到皇上进来，齐刷刷大喊：“恭迎圣驾！”
“平身吧。”
鹤枝蔓起来之后依然垂着目光，她知道不能直视皇上，以避免一些安全方面的误会。但是鹤晨姬显然很想知道皇上长什么样子，被鹤璧悄悄一扯，才将眼神下移。
苍九鉴精神抖擞，“父皇，你来得正是时候，我才和鹤大人说了我想娶鹤家小姐呢。”
皇上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朕来的还算是不晚——鹤大人，别来无恙啊。”
鹤璧赶紧又行一礼，“劳圣上挂念。”
“朕想，我们很快便会多多见面了，今日，朕是专门为鹤大人的爱女赐婚的。”
鹤璧看看苍九鉴，咽了口口水笑道：“怎劳圣上大驾，小女已有婚配了。”
“在选秀女之前？”
此话一出，鹤璧身上汗毛直立，皇上虽然是笑着，那笑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为官多年，明白得一清二楚。
“鹤大人怎么好像有些紧张？”苍九鉴关心地问道。
皇上哈哈一笑，“鹤大人怕是高兴过了头了，虽然女儿流落街头，还作废了一桩婚事，可现在人找到了，新的婚事也临近了，可谓是苦尽甘来，双喜临门，是吗，鹤大人？”
皇上和苍九鉴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眼中隐藏的戾气，嘴角上扬的弧度，就像两只毒蛇在伺机狩猎，谁也不知道毒蛇突然攻击的那个瞬间。
鹤璧无言以对。
皇上便在此宣布了将鹤晨姬赐婚给苍九鉴的消息，对满屋的人寒暄了几句场面话，满意地离开了。
苍九鉴看向鹤晨姬，她眼中盛满愤怒和无力的眼泪。
他知道这顿饭已经无人想吃了，大发慈悲地让大家回去，等大婚再见，就算他的场面话说得再无懈可击，也没有一个人是带着喜悦离开的。
“父亲，怎么能这样？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强取豪夺！”
鹤璧也是心烦意乱，他知道就算自己让女儿成婚的时间再早，即使是刚刚有一丝风声的时候，皇上也会往这方面猜。可若是婚事已成，皇上也不会说什么，若是女儿普普通通被自己寻回去，皇上也不会放在心上，可每一步都没有如果，婚事废了，女儿丢了之后和三皇子混在一起。
怎么自己的护院从没说过这件事？
“你见过吴成吗？”
鹤晨姬边哭边说，“见过一次，就再也没见了，他们成天都不见人，谁知道去哪儿了。”
鹤璧的心都凉了，看着满脸不忿的女儿一甩袖子低声说道：“还能怎样，你想怎样？我叫你嫁人你不嫁，跑还跑到京城来，心安理得地和皇子混在一起，皇上的赐婚你叫我怎么办！”
他快步走开，鹤晨姬摸了一把眼泪，徐欢房看着心都疼了，一看鹤璧走了，赶忙上去安慰她。
“徐欢房，你现在安慰我有什么用？木已成舟，你还说喜欢我，可你也不曾为我争取什么，喜欢是不是只用嘴巴说说就算了？”
他看着鹤晨姬的脸色，看她对自己发火，也不为自己辩解，默默地听她数落。
“喜欢，是看你为人家做什么，而不是对人家说什么你懂吗？为什么会这样，我最终还是被别人支配，玩弄在手掌之间！”
鹤晨姬的眼神非常失望，这更刺痛了徐欢房的心，可他还是没有说话，看她从自己身边走掉。
鹤枝蔓不太了解徐欢房，因为她从没想过去了解这个人，她只知道他是一位君子，是华晋城俊美无匹的徐公子，风流潇洒，从容不迫，有时候有些轻佻，总的来说是一个让人如沐春风的人。
她从没见过他这么无助，失魂落魄的样子，就那么呆呆地看着鹤晨姬的背影，即使那个背影早就看不见了。
“你为什么不解释？”
徐欢房回过神来，习惯性地笑了一下，“解释什么，她说的也都没错，我全程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切发生，看着别人抢走我的人，什么都没做。”
“可你能做什么呢？”鹤枝蔓充满了不解。
“我......也许，也许可以站出来说我不同意。”
鹤枝蔓张大眼睛，消化了一下他的话，“你的意思是，要在父亲和皇子说话的时候插嘴说你不愿意，还是要在皇上威胁父亲的时候，还是皇上赐婚的时候？”
“我......”徐欢房无力地摇头，“随便哪个时候，只要站出来说，让晨姬知道......”
“你说的话让我很难理解。”鹤枝蔓说道，“无论如何，你都阻止不了这件事，说不定还会把自己，或者徐府搭上，你想指望的是皇上的善心还是怜悯？”
他当然明白，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在那里有资格说话的只有鹤璧，怎么都轮不上他。在去之前他就有不好的预感，只是想不到会如此难以逆转。
尽管如此，他在面对鹤晨姬的眼泪，鹤晨姬的失望，鹤晨姬的指责时，还是觉得自己大错特错，爱情需要那么多理智吗？自己马上就要失去她了，却还是一言不发。
“我也不知道......可晨姬......”
“她说的都是气话，我想。”鹤枝蔓拍拍他的肩，“要怪，勉强可以怪到她自己和皇子没有分寸的交往，最该怪的是三皇子和皇上，而不可能是你。可能是因为该怪的人，我们都怪不起。”
鹤枝蔓回头看看三皇子的府邸，一个人又走了回去。
——
“怎么样，我想父皇一出马，你的女人手到擒来吧？”
苍九鉴转向内室，苍雍悠闲地吃着水果。
“那是一定，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失手的可能。”苍九鉴带着鹤枝蔓说的那种邪气呵呵一笑。
“我进了宫去看皇兄，父皇的身体非常好，除了因为床第之事有些虚之外，便没什么了。”
“父皇的样子我也看到了，看来皇兄想上位，要苦等不知多少年，说不定他头发都熬白了，父皇还活得好好的。”
苍雍笑得差点呛到，“你还真嘴下不留情。咱们亲爱的皇兄，敬爱的太子殿下让我问你，那件事办好了吗？”
“那还不简单？我想，咱们的父皇一定会喜欢那个礼物的。”
苍雍笑道，“这柑橘味道真不错，天儿还不到呢，你就拿到了这么甜的柑橘。”
“因为我不喜欢等。”
“三皇子，有人求见。”下人敲了敲门，在门外喊道。
苍雍摆摆手，“你出去吧。”
“是谁？”
苍九鉴推门而出，问道。
“是鹤府小姐，晨姬小姐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