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大功告成
明月高悬。
苏白梅面朝山崖，负手而立，显得身姿挺拔。
山风吹过，秀发飞扬，皎洁月光洒在脸上，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人前总是英姿飒爽的她，在此刻竟浮现出一丝小女儿般的娇美。
白梅身旁，苏辰遥望蛮荒夜色，一脸淡然。
“我知道，你是天才。”苏白梅开口道，“凭你的天资，只要能够拥有足够的资源和时间，你未来的成就，不会在任何人之下。”
苏辰没有接话。
他们身临高处，前方所见，只是一片茫茫的黑，可无边的黑暗中，又有稀疏的点点星火跳跃，大概是各宗门各家族生的火堆。
“所以，你有你的骄傲，你有你的选择，我可以理解……”
说到这里，苏白梅顿了顿，又继续道：
“可，你在行走江湖时所代表的角色，不仅仅是你自己。苏辰，你可以有自己的性格，但在做决定时，还需考虑一下旁人的感受……尤其，是我们，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苏辰点了点头，微笑道：“白梅姐，谢谢你，谢谢你还当我是苏家人。”
苏白梅轻轻叹了口气：“苍城贫瘠，远不如你的家乡云城富饶，所以，这里的生存规则更残酷、更艰难。我知道，你不是自愿来此的，可既来之则安之；我还是希望，你能尽快适应这里，融入我们。”
“嗯。”苏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苏白梅察觉到了他的敷衍，不由得苦笑道：“当然，那帮臭小子也实在是太不懂事了，你放心，我会教训他们的。”
“嗯。”苏辰仍旧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他现在的心思很乱。
苏家人在今日说过的每一句刺耳的话、做出的每一个厌恶的表情，都在他的脑海不断交叠闪烁，久久不息。
“永生不能入苏家！”
这句话犹如洪钟大吕，震碎了一切幻听，赐予苏辰当头棒喝！
苏辰暗暗咬牙，握紧了手中的玉佩。
见苏辰似乎兴趣萧然，苏白梅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终于道：“好了，快去休息吧。未来几天，我们将持续深入妖域，处境会越来越危险。”
苏辰却道：“白梅姐，你先去吧，我想在这里吹会儿风。”
苏白梅点了点头：“要小心，不要太晚。”
“明白。”
苏白梅转身离去了。
苏辰在悬崖边坐了下来。
“怎么又搞成这个样子了？”他苦笑。
如果，自己将邱灵给的灵石退还……如果，自己接受了云剑宗弟子的挑战……
自己现在的处境是不是就会变得不一样？
答案似乎是肯定的。
自己若将那枚灵石退还给骁羽宗了，苏红鱼就不会讨厌自己；从云剑宗弟子手里赢来黄阶极品剑的人若是自己，众人对苏白浪的赞美将会转移到自己身上……
所以……
“是我错了吗？”苏辰自问。
难道，只为了讨苏家人欢心，他就该当众损伤邱灵的颜面？难道，只要苏家人一时兴起，自己就该去迎接一场无意义的战斗？
凭什么？
苍城苏家给过自己什么？
他们给予苏辰的，只有无休止的嘲笑、侮辱和轻蔑。
苏辰握紧了拳头。
可良久之后，他泄了一口气。
“辰儿……对不起……爹不能看你成才了……辰儿……你答应爹……苏家于我有再造之恩……爹穷尽一生……都在报恩……可是现在……辰儿……你发誓……永远不负苏家……不然……爹死不瞑目……”
苏辰摇了摇头，将玉佩挂回了腰间。
“只是为了我爹。”
晚风轻拂，苏辰心境逐渐变得轻松。
石山上没有植被覆盖，借着月色，前路显得十分清晰。
苏辰脚步轻快。
可毫无征兆的，一道黑影破土而出，直扑苏辰面门而来！
苏辰反应何其迅速！
脚下后退半步，手上却已拔出了碎华短剑，同时向前一扫。
豪无阻涩之感，锋利的碎华已将面前黑影拦腰斩断。
两截残躯落地，苏辰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手臂长的蜈蚣。
蓝色的蜈蚣血逐渐在断躯下蔓延，那密密麻麻的虫足却仍在不断摆动，看得苏辰头皮有些发麻。
这只蜈蚣不过妖兽级别而已，但确实有点恶心。
妖兽的尸骸并不值钱，且蜈蚣身有剧毒，不方便携带，苏辰便将其一脚踢开了。
……
回到岩洞。
众人只是扫了苏辰一眼，便迅速将目光移开，不肯多做停留。
苏辰神色淡然。
苏白梅道：“苏辰，我们需要轮流守夜，两人一组，半个时辰换一班。你先和小鱼来守第一班，可以吗？”
苏辰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你叫白浪替你。”
“好。”
如此，苏白梅又向众人道：“好了，大家都早点休息，天亮就启程。”
“是！”
苏辰来到洞口旁，盘腿而坐。
苏红鱼特意坐到了洞口的另一边，离苏辰远远的。
第一轮守夜是最轻松的，不用在睡得正香时被人叫醒替班——这明显是苏白梅对苏辰的照顾。
奔波了一天，大家明显都累坏了，一刻钟后，众人便相继进入了梦乡。
火堆劈里啪啦地燃烧着。
洞口，无聊的苏红鱼偷偷看了一眼苏辰，却发现他已闭上了眼，呼吸均匀。
红鱼心里当即大怒：“好你个苏辰！守夜竟还敢睡觉！分明是把大家的性命当作儿戏！看我怎么收拾你！”
于是她怒气冲冲地爬起身来。
可这才刚迈出一步，苏辰便睁了眼睛，歪着脑袋望着她：“你做什么？”
苏红鱼微微一顿，而后冷哼一声，走到他面前，教训道：“守夜的时候是不可以睡觉的！”
苏辰却又闭上了眼睛，平静道：“我没有睡。”
“还敢狡辩，不睡觉你闭着眼睛做什么？”
“这么黑，你就算睁着眼又能看到什么？”
“那你闭上眼睛可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不需要看，我在听。”
“听？”苏红鱼愣了愣，“你确定的耳朵有这么好使嘛？”
“嗯。”
苏辰淡淡应道。
“那好吧。”苏红鱼不满道，“你最好不要偷懒！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再来找你算账！”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了。
哈欠连天的苏红鱼叫醒了苏白浪二人之后，就赶紧跑到洞中睡觉去了。
苏白浪走近，苏辰正欲起身让出位置，苏白浪却按住他的肩膀，小声道：“苏辰，你等会儿，我有话和你说。”
不等回答，苏白浪便已经挨着他坐下了。
苏白浪先问道：“你很想进我苏家，对不对？”
苏辰不应。
“你觉得，苏家会接受你吗？”
“……”
“难道你就没有发现，大家都很讨厌你？”
“……”
“呵呵，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我知道，你被云城苏家赶了出来，无处可去，只能来我苍城苏家……讲真的，我觉得你挺可怜的……但是没办法，你这人有问题。如果我一个人讨厌你，可能是我的问题，可现在，是整个苏家都在讨厌你，那你觉得，会是谁的问题？”
“……”
“既然你知道我苏家不欢迎你，那你就该知道，你死皮赖脸地跑过来，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我敢保证，你进了苏家之后，你的下场，会比流落街头更凄惨。”
“……”
“你天赋是不错，铸身境就可以挑战气变境，真的挺厉害，可是没用。苏家不欢迎你，跟你的修为无关，哪怕，你修练到了武者境、巅峰境，我苏家还是不欢迎你。”
“……”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白梅姐处处都在维护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在可怜你。可怜你无家可归，只能跑到我苏家来求一口剩饭，在她眼里，你是一条丧家之犬。只可惜，我苏家，是不养狗的。”
“……”
“我讲了这么多，你有什么想法吗？”
苏辰睁开眼，看着他，认真道：“我想杀了你。”
苏白浪扬起了嘴角：“很好，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还好，看来你并非是毫无尊严可言……”
“只可惜……”苏辰摇了摇头。
可惜，现在不是杀人的好时机。
“可惜你杀不了我。”苏白笑了笑，又道，“苏辰，既然你还有一点尊严，那就请你自己离开吧，不要再跟着我们了，好吗？这不是我个人的诉求，这是我苏家所有人的诉求，白梅姐不好意思开口直说，但你应该明白，你的存在，对我们而言，是多么恶心的一件事……”
苏辰吐出一口浊气。
他问道：“你能代表苏家吗？”
苏白浪立刻道：“起码，我可以代表现在在场的二十个苏家人。”
苏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先离开苏家队伍，至于能否加入苏家一事，还得回到苍城后，由苏家家主定夺。”
苏白浪眼睛一亮：“好！你现在就离开！回到苍城之前，不要再让我们看见你！”
苏辰点了点头。
随即站起身来。
苏白浪却微笑道：“之前你可是死活不肯离开，现在又何必急在这一时？你先去睡觉吧，天亮之后，你主动去向白梅姐告别，就说你已经加入了别的队伍，不和我们同行了。不然的话，白梅姐心地善良，是不会让你离开的，你也不想再让她可怜你吧？”
苏辰点了点头。
“希望你说到做到，不要天一亮，就又出尔反尔了。”
苏辰道：“不必担心，我苏辰说话还是算话的。”
“呵呵，这可未必，除非你以你死去的爹的名义发誓？”
苏辰目光一沉。
他沉声道：“不必了。依你所言，我明日就会离开，而且……”
苏白浪道：“而且什么？”
“我会杀了你。”
“呵呵。”苏白浪微微摇了摇头，“或许你还不太明白，西门擂台上的切磋，与真正的生死决斗不同，你或许可以在擂台上赢得了气变境，但要是玩儿真的，你一定会死得很惨的。”
苏辰微微一笑：“那在下就拭目以待了。”
苏白浪向他行礼：“辛苦了苏公子，你先去休息吧。”
苏辰一夜未眠。
他已经习惯通过修练来代替睡觉了。
……
天亮之后，苏白梅叫醒了众人：“该出发了。”
众人起身，都去收拾自己的物品。
苏白浪一步迈到苏辰身边，低声道：“苏公子，你还记得你的承诺吗？”
苏辰却不搭理他。
简单整顿好衣杉后，苏辰便叫道：“白梅姐。”
苏白梅回过头来：“嗯？”
苏辰向她行了一礼，然后道：“白梅姐，我已经另找了队伍，就不跟你们一起走了。”
苏白梅当下一惊：“你说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了？”
苏辰点了点头。
“你找的什么队伍？”
苏辰昨夜已经编好了说辞：“在出发之前，我就已经和几个朋友约定好了，他们都在前面等我。”
苏白梅眉头紧皱：“什么朋友？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苏白浪笑道：“苏辰公子的朋友众多，大家昨日不是都已经见识过了吗？”
众人纷纷附和：“是啊，苏公子广结善缘，到处都是朋友呢！”
可苏白梅脸色一沉，厉声喝道：“你们给我闭嘴！”
众人心中一惊，都不敢再说话。
苏白梅冷眼扫过：“你们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苏辰却道：“白梅姐，等回到苍城，我再与你解释吧，现在，请恕苏辰要先告辞了。”
苏白梅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苏辰面前：“话不说清楚，你别想离开！”
又有人道：“白梅姐，他自己要走，你就让他走吧……”
“是呀！搞不好人家根本就看不起我们，觉得我们不配与他同行呢。”
苏白梅看着苏辰，愠怒道：“你也跟他们一样不懂事吗？蛮荒妖域有多危险你不是不知道！单独行动，只有死路一条！”
苏辰道：“白梅姐，我自有分寸。”
苏白梅气得跺脚：“你有什么分寸？！昨夜崖边跟你说的话，你都忘干净了吗？你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吗？我带你进了蛮荒妖域，就有责任带你出去！你一时冲动，却将我置于了何种境地？”
苏辰微微一笑：“白梅姐，多谢你一路的照顾，可我心意已决，你莫要阻拦了。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活着回到苍城，到时候再亲自向你赔罪。”
“你保证个屁！”苏白梅又急又怒，忍不住骂道，“究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拿自己的性命来赌气？！”
苏辰几次闪身都被拦下，于是终于皱了眉头，不悦道：“白梅姐，我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再不让开，可就不要怪我对你无礼了！”
苏白梅怒极反笑：“好你个苏辰！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今日还真要看看，你是怎么个无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