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厌恶张公子
肖大同是有野心的,他进厂并不是要当一名普通的基层员工,他的目标首先是现在空缺的组长之位,接下来可能就是向副厂的位置进攻。
原来,他就是岩江的竞争对手,岩江还不知道有这号人物,但是红心里明白,肖大同不是善茬,他已经从副厂那里开始下手了,贿赂的数额还不小,岩江这么一个老实本分的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负责选拔人才的一共有三个关键人物,厂长、副厂长、郭大爷。
就如肖大同分析的,副厂爱才,又喜欢被人追捧,这一票他这次是投定了肖大同,厂长那里不一定会接受贿赂,厂是他自己开的,他想的肯定是长远的利益,只要岩江这段时间不出什么篓子,厂长的那一票他也有很大的机会。
至于郭大爷,他平日里视岩江和红如自己的孩子,对他俩疼爱有加,他的那一票肯定是要给岩江的,因为岩江平日里的表现有目共睹,郭大爷年纪大了,看事理更加透彻。
入秋之后,天气骤变,一夜之间宛如入冬,社区诊所里平时空闲的座位这段时间从早到晚全部坐满了人,厂长也没有幸免,每天中午趁着午休的时间过来打针。
他的感冒持续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一开始只是咳嗽,没太注意,事后还是买了止咳糖浆,发现一瓶下去并未见好转,这才发现这小毛病靠药店是解决不了的,于是才想着到了诊所,据诊所唯一的一个五十来岁女医生说,来这的病人得得都是秋季流感,大家都是打同样的药水,轻者两至三天,厂长这是病情较重,所以要打针五天,而后再观察。
第三天的吊水已经打完了,厂长从昏睡中被摇醒,女医生一张黄色的脸面露在他面前,“今天应该好多了吧?”
厂长迷迷糊糊地,刚刚的吊水打得太久,是在是无聊,他就靠着铺了海绵垫的铁皮靠背椅睡了一觉,好似还没睡醒,就听到医生在问话,他也不知道好些了没有,含含糊糊地回答,“好些了,好些了。”
回去的路上还是感觉头重脚轻,并不像真的好转了,闻着街上餐馆里飘出来的炒菜香,全无食欲,直想吐。
回程明明只有五分钟的距离,却好似目的地在千里之外。
半路上,他还蹲在路边吐了一把,也没吐出什么东西来,只是干作呕,路人同情的望了望,他也感觉好像有人打算走过来关切地问一问的,但是,那人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走开了。
还是要靠自己啊!厂长在心里感叹着,他这些年来做到这个位置,的确是比普通的人付出了更多的心酸,睡过大街,吃过一个月的方便面,遭受过无数的白眼,当然,也遇到过在他危难之时向他伸出一根手指拉了他一把的人,但是想来,艰辛的路还是要靠自己把它走下去,而后,才会收获巅峰的成果。
咳嗽在上半夜加剧,起身喝了几次开水,还是不能压下去这剧烈的咳嗽,一整晚半睡半醒,一家人都只能陪着煎熬,忍到了了第二天的一大早,孝顺的儿子起床上厕所,见老父亲几乎要把肺给咳出来,便主动说自己可以去厂里帮忙管理一下员工。
厂长也想给儿子一个锻炼的机会,于是将大门钥匙还有办公室钥匙以及车钥匙都给了自己的儿子,自己则去了大医院继续抽血化验。
果然,医生说的话都是一个样,“你怎么不早点来,早点来我这里我就好办得多,现在炎症拖狠了一般的药控制不住,你这种情况必须要住院了!”
厂长听了很高兴,要求他住院,说明医生有把握将他治好,于是笑嘻嘻地连连点头答应,总算是安心了下来。
又想起了在诊所的时候,那五十来岁的女医生也说,“你该早一点来的,人家来得早的打两天针就好了,你这恐怕要打五天针。”
经历过世事的厂长不免觉得好笑,这些医生哪一个不怪罪病人不早一点去看病,他难道是没有看病吗?可是,治好了吗?没治好就是病人去晚了,治好了就是他的医术高明。可是,人总会生病,总需要花钱还跪舔医生,他摇摇头,想起了自己经营的商道,虽然他也黑过别人,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像当医生的这样推卸过责任。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儿子终于懂事了,曾经小小个儿的他如今也能挑起家里的担子,这场病也算是生得很值。
天上下着小雨,行人有一半打着伞,一般则没有打伞,似乎是雨下得无关紧要,红观察了一会儿,感觉自己似乎也并不需打伞,于是,她将伞收了起来,就在收伞的那一刻,她没有注意到身边原来还有人,她正在经过厂里的大门,从大门走进去还有好长一段距离,这段路上都是没有遮阳篷的。
那个人刚好跟她同一时间穿过大门,按照正常的晴天来说,两人甚至三人并肩通过都没有问题,但是她拿着伞,伞尖还朝着人家,收伞的那一刻,因为伞骨生锈有些卡顿,伞上的水花猛地撒了旁人一身。
红惊恐地抬起头来,见到一名年纪大概有二十四五岁的男孩子,他皱着深深的眉头,一脸的不悦。
红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孩子,不知道他是打哪儿来的,难道又是公司里新聘请过来的员工?还是说是跟公司有往来的客户?
红连忙从包包里掏出纸巾,“是要……”她想问他是要自己擦身上的水还是她来帮他处理,她的手在空气中凝固了半响,也猜不透男子的心思,于是,拿着纸巾的手就伸向了他外套的下摆,也不知道为什么,红感觉到一阵强大的压迫感,大概这名男子的衣服一看就是高档货,有种有钱人你得罪不起的气场,她被这种气场彻头彻尾地打败了。
副厂长和郭大爷都聚集在厂长的办公室,从车间就看得清清楚楚,坐在厂长位置上的不是厂长本人,听说他是感冒了,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至今越来越严重,郭大爷还有副厂都站着,坐着的年轻人红早上见过,就是那个被她用雨伞撒了一身的水的年轻人。
看来这人来头还不小,他应该不会那么小气,不会跟她记仇的吧,她的心里忐忑不安。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以后,那间聚了人的办公室里突然变得空无一人,徒留一盏吊灯还明晃晃地亮着。
红一边手脚并用,熟练地操作机器,一边四下张望,郭大爷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正低头打算盘,每算好一笔就在纸上做着笔记,副厂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懒人屎尿多”,红在心里默念着,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来,因为身旁脚下突然站着的一个人让她感到懊恼不已。
说什么不好,专门在这种人多嘴杂的地方讲别人的坏话,她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不过,盯着下面这个人的表情看,他应该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不然,他为何还要张口好生地跟她讲话呢?
“要不要下来休息一会儿?”那人说。
红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太确定地指着自己,“我?”
那人点点头,“下来吧。”
敢这样做决定的人一定不是普通的员工,何况他还敢坐在厂长的办公桌前,郭大爷还有副厂长都对他唯命是从。
红没有再犹豫,从座椅上跳下来。
“陪我出去转转吧。”那人白皙的脸,眼里透着真诚。
“可是,厂长他虽然不在,我也不能旷工呀!”
那人回头四下看了一下,“这儿谁熟悉你的工作?”
“都差不多吧,我会的他们基本上都会,我们的工作经常也会串在一起做。”
“那就好,你的离开对厂里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走吧。”
那人拉着红身上穿着的卫衣的袖子,她使劲的挣脱,“可是,你都不说你是谁,我怎么能跟你走呢?看你年纪轻轻的,也不像是我们厂里的领导啊。”红焦急了。
“这厂是我家开的,你陪我这个老板的儿子出去转转谁能给你算旷工?那郭老头儿不会这点儿眼力劲都没有吧,那他这么多年的人事工作不是白干了!”
红并没有为他是厂长之子而感到高攀,反而,他明明身上一股书呆子气质,性格却是如此的暴戾,让人有些无所适从,感觉跟他一起让人很不舒服。
他什么都不知道,还随便的评论郭大爷,人家都一把年纪了,为厂长做事忠心耿耿,这么些年来的功劳全凭他一句不知轻重的话给辱没了。
但是,他是厂长之子啊,现在厂长不在,厂长之位暂时由他代替,要是不顺从人家的话,指不定有什么苦头吃的呢!
红鬼鬼祟祟地偷瞄这个纨绔子弟,他干嘛要选自己当陪同呢?难道是喜欢自己?
红摇摇头,自己也不是那种会让人一见钟情的女孩子啊?
她恍然大悟,该不会是自己和他的某一个难以忘怀的前女友长得惊人的相像?
她还想到了一种可能,早上把水甩到了他身上,难道他真的记仇了?当时他的脸色就很难看,虽然事后他说了没有关系,但是人心隔着肚皮,谁知道呢?
正想着,就被张厂长的儿子小张催促着跟上,红也就决定还是往好处去想罢了,一会儿该吃还是吃,该喝就喝,这种有钱人他要是请客你不接受那就是不给别人面子。
一上午,两人几乎都是在游戏厅度过的,红虽然对游戏厅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跟着这位张公子倒也是没有白来,娃娃机上抓到的娃娃全部归红所有,还有,出票机器上面吐出来的小票换来的礼物也归红所有,她要做的就是不准离开他的身边。
“这些游戏币玩完别再买了吧。”红说。
“我还没玩够啊。”张公子手里攥着最后的三枚游戏币,塞进了跳舞机,跳到一半突然从跳舞机上下来,“你说不玩就不玩,咱们吃饭去。”
红对于这种公子哥儿的品性实在看不惯,“你游戏币都已经投了,玩就玩玩呗,别浪费啊。”
张公子笑嘻嘻地握住红的肩膀,“不想浪费也可以啊,你上去试试。”
红着急得满脸通红,就像是小时候被罚站在黑板前,让她觉得颜面全为,全班的同学都在看着她,她站在上面怯生生地往下望,很多同学都在笑,她觉得那么难堪,而台下却有那么多居心不良的同学取笑她,她胡乱的挥舞着双手,想要挣脱张公子握住她肩膀的手,跳舞机下面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坐上了看跳舞的观众,她的力气终究还是抵不过男生,可怜巴巴地僵硬在跳舞机上,不会跳,也下不去。
她还是决定试一试,毕竟,她把有些躲不过的灾难看成是命运。
箭头看上去并不难,脚也就四步,左上左下,右上和右下,手只要随时准备着打开就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可以一直张开手臂,箭头过来的时候摇一摇手臂就行。
还有一个中间健,那个键可以用双脚跳。
她在心里已经盘算好了该怎么跳了,只要心不慌,一定可以完成的。她在心里给自己加了个油。
不过,她真的一次都没有玩过这个,今天要是一次性就成功了,那么也能说明自己其实很有天分。
音乐开始了,红感觉心脏要跳出来了。
她发觉自己的手和脚像是别人的,开始不听使唤,不不,是脑袋不听使唤,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使劲的不协调地摇晃,她努力地踩踏着每一个键,但是好像都是慢了好几拍才找到对应的键,后面的箭头嗖嗖地从眼前经过,她一个看不清了,只听见身后传来各种并不友好的捧腹大笑。
就在这里,她给在场的人免费表演了一场杂耍表演,他们一定觉得好看极了吧。
她想要下来,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想一口气跑到那前台背后洗手间,然后再也不要出来,但是,那双有力的手再一次地按住了她,“跳完才能走,跳完才能走。”
他们的背后又是一阵不怀好意地捧腹大笑,是鄙夷的笑,是讥讽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