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心魔

原本隐在暗处的若溟飞身而至，站在霍音音身旁，望着殷绚孤单决绝的背影。眼中晦暗莫明，心中艰涩。

“看来阿绚他什么都知道，但并不想认我这个父亲。”

“也罢，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会让你达成所愿。”

若溟压下心底浓浓的苦意，挥开霍音音向他伸来的手指。

“我做这一切只为了阿绚，你我再没有任何关系。”

若溟自始至终都没有去看身旁的霍音音一眼，也就没有看到她眼里盈盈的泪光与悔意。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目送若溟毫无留恋转身而去的背影从她视线里消失，霍音音脑中浮现出这八个字。

想到世间唯一一个真心爱惜她，不求回报恋着她的人，彻底放下她，想到此她就觉得无法忍受，呼吸都困难起来。

她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心里头也存着一丝期盼与侥幸。

“怎么会呢，不会的。他那样爱我，他一定舍不得的。”

霍音音如此说服自己，刺痛不已的心口才感到舒服了些。

宁纷华决定先一步启程完全是另有考量，另一个原因是想避开玉仙门门主孟潺纠缠。不想遇着前来寻他的容秀。此次他败于袁微雪手下，受了内伤，自是无法再继续赶路的。且他宗门众人也无一幸免遭受重创，除去默回及十数名在他保护下未受到波及的弟子，天一缺了一只手失血过多仍旧昏迷不醒，另人缺，地无两大长老也是心力倦怠，疲累不堪。

他们一行此时来到了密林附近一处废弃的茅屋。

默回见宁纷华冷着一张欺霜赛雪的容颜，闭着双眸安静坐在一旁。

她知道这一回面前的男子伤得不轻，看他正凝神调息，心中虽担忧非常却又不敢上前打扰。

犹豫了一会儿，默回便又走到躺在草堆上已经吃下止血丹，活灵散面色依旧乌白的天一长老身旁，小心仔细地为其擦拭着额头的汗。

她不禁朝天一那血肉模糊的手腕处望去，眼睛一下就红了。

做女儿的见自己父亲受伤，自是心疼不已，恨不能以身代之才好。在她心里她的父亲作为敬神宗德高望重的大长老，又素有威严，何曾如此狼狈，受过这样重的伤。

她的父亲能够接受从此变为废人的事实嘛，想到醒来以后天一怕是难以承受断手之恸，默回就忧虑不已。

今天她才明白原来如他父亲这般厉害强大的人，有一天也会这样的脆弱狼狈。默回心里没来由生出一阵恐慌。见天一不时抖擞几下身体，便低下头去伸手一探。

“爹，您的额头好热，怎么办……”

“爹，您千万不要离开我。”

默回焦急地看着天一，咬住下唇，强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便起身冲了出去。她不能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在此地等死，她要去寻草药救她爹，不然她爹热症消不下去极有可能会熬不下去。

人缺，地无二人见默回不顾一切地往外冲，欲去唤她时，却被睁开眼面色依然苍白的宁纷华出声阻止了。

“任她去吧。”

宁纷华侧目看向曾经一精神熠熠，此时却一脸死气的老者。心绪不免有些复杂。

天一一直以来总是自持身份在宗门之内处处压制他，他想将宗门内所有权力握于掌心，却又不得不对其有所忌惮。

敬神宗三大长老，以天一为尊，自来受人尊重，且三人都是他父亲前宗主宁鸿影提拔，倚重之人。

他从未怀疑过三人对敬神宗的忠诚，只不过很想知道，他们到底是更忠于他这个现任宗主，还是他那失踪已久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似的父亲大人。

他也想过除掉天一的，可真到了让他得偿所愿的时候，他心里竟有些惆怅不忍。

“罢了。”

不再理会心里冒出的那一点恻隐之心，宁纷华察觉到肺腑处的不适之感，闭了闭眼，开始静下心来调息聚气，一时仿若入定了一般。

“宁纷华，你个自卑傲慢，善妒无能的懦夫。”

一个声音突然窜进他脑海，宁纷华眉心一皱，想要将那扰乱他心神的声音驱走却无济于事。

“宁纷华，不要挣扎。我就是你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宁纷华，你爱容秀，别不承认，我可比你诚实多了。”

“你看看你自己，这样可怜的你真的很可悲。你很嫉妒吧，你想让她消失，不就是无法接受她眼里从来看不到你，心里也没有一丁点你的存在。所以你才要报复她，让她痛，让她恨你，让她永远无法忘记你。对不对。”

“你别试图否认，你看看自己，正视一下自己。每天每天的都在念着同一个名字。即使你不愿承认，可你的心出卖了你，你嫉妒的情绪无不昭示着你有多无能。”

“你一直严守身心，不允许旁的人靠近你，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只有你自己明白。”

“你藏在心里的不就是你爱他，可她对你完全不屑一顾的恨吗。”

“知道自己得不到，所以想毁掉，你是真的一心追求武学，并不是，你只是自我催眠，要成为这世间最强的人，打败那个无形中的，你从未见过面的对手。那个容秀心底的人。”

“这样你才能证明没有喜欢你的容秀根本不值一提，是她没有眼光。”

“可是你做了那么多，其实并不开心。到了如今的地步你未曾有一日真正快活过，不是嘛。”

“所以你不必难为自己。想要的就要去争，你若是做不到我可以。”

“闭嘴！”

宁纷华陡然睁开眼，眸中一点厉光一闪，压制住那股似冰似火交乱的内息。宁纷华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人缺，地无见宁纷华吐了血，急忙上前来关切道：“宗主。”

宁纷华抬眸看向两人摇了摇头，便垂下眼不说话了。

人缺，地无二人见此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回到自己的位置又坐下来自行调息去了。

茅草屋内一时便只听得见天一长老偶尔粗重的喘息声。

……

师无湘带着小离回到他们先前买下的那所宅院。

小离武功不济确也是个大胆的，亲眼见识了一番惊心动魄的较量，也依然面不改色。

师无湘站在那里不说话，小离看着他那帷帽之下露出的几缕白发，犹犹豫豫地还是问出了声。

“谢谢你啊。”

“唉，你真的就是江湖传说里的那个邪瞳师无湘吗？”

小离眨了眨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

师无湘斜睨着眼睛看向小离，那幽蓝的眸子仿佛漩涡，又如无底的深渊。

小离一瞬似忘了呼吸，只觉动弹不得，一股森冷的凉意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不由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