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暗涌

衣重云见袁微雪入了亭中，于是抬步上了桥，慢慢悠悠地也踱向眼前的石亭。

“表兄，请坐。”

孙长河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嘴角微微上扬，似噙着一点神秘，又似乎饶有兴味的笑意。

袁微雪始终都淡淡的，仿佛任何事情都激发不了他一丝波澜。

衣重云对着被层层月白色纱幔笼罩着的石亭打量了一眼，而后才拾级而上。

“小侯爷倒挺会过日子，这些物件看着就十分精致讲究。”

衣重云面带浅笑一贯的令人如沐春风，一言一行都带着世家贵公子的风范与优雅。与孙长河相视一笑后，他便自然而然地走到袁微雪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一直立于一侧的洪逸见状也不等自家主子发话，默默施了一礼便转身退了出去。

“表兄，难得来我这陋室，也没什么招待的，这是今年新出的，雨前采摘的嫩芽，云州地灵人杰，好山好水这茶也是一绝，最好的螺雁一年才得那么四五斤，就全被送到宫里头孝敬君上了。前儿去宫里头有幸得君上赏赐，就得了十来两。真真价比黄金。”

孙长河行云流水般烹了茶，沉醉般的闭了眼睛又睁开，抬眼看着袁微雪笑赞，那满足的模样纯粹干净的如同一个涉世不深的孩子。

“不愧为顶级螺雁，幽香袅袅，沁人心脾。”

看着这样的孙长河衣重云竟感到困惑起来，眼前的实在难以让他将之与那十恶不赦大逆不道之辈联系在一处。

“表兄何不尝尝。”

孙长河像个在大人面前献宝等待夸奖的小童，将一个盛着浅绿色茶汤的玲珑瓷杯放置在袁微雪面前。而后才示意衣重云来端自己的那一杯。

“小侯爷这是区别相待啊，不可取，不可取。”

衣重云伸手端来自己的那一杯，再看了看孙长河亲手送到袁微雪面前的那一杯，笑言道。

“他是我表兄，你不是。”

孙长河瞥了他一眼，就不说话了。

衣重云被对方那理直气壮的模样给弄得一梗，原想反驳可看着面前那张皎洁如月的脸，就歇了心思说不出口了。

袁微雪像个独坐一隅，置身事外的智者般气定神闲，叫人看不出任何情绪，探不着一丝深浅。他如何不知道从照面眼前那个小的几岁的少年其实一直在观察自己。

低眸看了眼那淡绿的茶汤，没有丝毫迟疑便抬手端起啜饮了几口后又放下。

孙长河见此从眼底溢出点点如星一样耀眼真切的笑来。

“确实滋味很不错吧，是不是，表兄。”

“表兄还真是信任长河，以后在外头可别这样轻信于人了。”

“长河佩服表兄的胆魄。”

“君上在何处。”袁微雪没有接话，只沉吟着，直接开门见山问他道。

“君上……”

“表兄还是沉不住气啊。别急，君上他很好，只是睡了长长的一觉罢了。事情未解决之前他留在此处反而安全。”

“表兄今日前来是要将君上接走么。长河奉劝表兄，若真为君上考虑倒不急一时。”

“当日君上来我府上我便与之说得清楚，要走要留我绝对尊重他的意愿，留下便所有人都无事，离开便有死伤。”

“君上是位贤明仁爱的君王。”

“所以表兄是决定违背君上意愿一意孤行，虽然我的确拦不住你，可之后会发生什么，长河就不敢保证了。”

“表兄要怎样做由你自己决定。或者待你花上一点时间听我说个故事，你许就会更加清楚自己的心，知道该怎么去做才是最好的。”

袁微雪没有说话但已抬起双眸看向孙长河，似失去了耐心。

衣重云拍了下袁微雪的肩，示意他稍安勿躁。知道袁微雪挂心君上安危，难免关心则乱，失了冷静，况且他还惦念着容秀，哪里有闲心听什么故事。可若孙长河口中的故事是一切的关键，听一听也无妨。

“小侯爷讲就是，我们洗耳恭听。”

孙长河看得出自己面前这位不好应付的凤郡王殿下已经动了怒，可他并不害怕，依旧好脾气地绽出一抹惹人怜惜的笑来。

“表兄如此，长河还真有些不适应。毕竟长这么大还不曾有谁甩脸子给我。”

“不过不要紧，我不与表兄计较。”

“这就要从很早之前说起了，故事的开始有些俗套，但一些事不可否认往往都有它的戏剧性。”

“敬神宗前宗主宁鸿影，想必表兄，衣二公子之前已经与其打过照面了。两位一定疑惑长河为何说起他，今日时机恰好，就让长河为两位解惑吧。”

“宁鸿影在入敬神宗之前曾一直跟在一身份成迷且行踪诡秘之人身边，一直到十三岁时他才寻到当时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门派，拜在敬神宗宗主门下，因资质过人，天赋极佳，被宗主何覃收作入室弟子。此后十年宁鸿影勤学苦练，大展所长，出类拔萃，尽得何覃真传。其人深受宗主，几位长老赏识，是为宗主何覃最得意的弟子。后来自然而然从何覃手中接任宗主之位，执掌一方。”

“早年间宁鸿影还未接任宗主之位时曾于江湖中游历过一段时间，就是在那个时候于无极宫宫主袁无眷相识。许是两人当时都还年少，同是武功高绝，才情绝艳，心下心知对方身份，虽一直互为对手，但颇意气相投，于是不禁生出惺惺相惜之感。从此引为好友。”

“某一日，二人结伴于雁回阁烹茶赏雪，煮酒叙话。或许是冥冥中注定，亦或是二人的劫数。他二人恰好都望见了窗外被一行宫人簇拥着，于横鹿桥另一头慢慢行来的长公主殿下凤念舒。”

“上云京市井之中依然流传着一段逸事，那一年冬日纷纷微雪时长公主殿下初遇无极宫宫主袁无眷，原是一对无双佳偶，惊艳了多少人的眼光，无奈情深缘浅，生生别离。”

“只是世人不知道的那一日遇见长公主殿下的不只袁无眷，其实还有一人也对长公主凤念舒情根深种，一眼沦陷，只因一时迟疑，便错过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好友飞身而去，出现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一念之差，往后余生都耿耿于怀，以致入了魔，迷了心，终生都在他人身上寻找一个影子，据为己有。”

“说到此处，表兄应该已经明白其中的缘由了。因心中嫉妒，不甘，悔恨，爱而不得，让宁鸿影对昔日好友越加痛恨起来，尤其知道长公主所生之子乃是袁无眷之子，一个原就扎根多年的阴谋终于在宁鸿影的心中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