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Chapter 42半点温情

周日上午, 晴空朗照，万里无云。

简尧站在家门口，看着精神病院来的下车, 然后轻车熟路的控制住哭闹挣扎的杨金花，把她塞进了车里，他们还跟霍衍简单的说了几句，脸上带着笑容。

从简尧的位子以听见霍衍的声音：“我妈的情况能有点严重。”

工作员：“这个我们清楚, 肯定好好看着她，不会让她伤害自己。”

原本简尧不了解把病送进精神病院的流程，现在他才终于知道，原来不是每个精神失常的都能入院，而是必须要家属主动联系病院。

如果没有家属愿联系, 愿照顾和花钱, 那病真的就只能自生自灭。

这么想来, 杨金花还是幸运的，至少霍衍愿管她, 在精神病院里她也不会被欺负, 不会挨饿受冻，生了病也有管。

简尧走车边，透过车窗看了杨金花的脸。

她老了。

以前她哪怕穿着洗得的名牌衣服，头也不打，精神气是有的, 那时候她看着就是个精明利落的中, 还带着些高傲, 无论看向谁，她的目光永远都是朝上的。

现在她以肉见的速度衰老了下去，她脸上的皮肤松弛了, 脸上的骨头似乎还冲破那层薄薄的皮肤，她的表情癫狂，像是在哭，又像是在怒，身形也变得更加瘦小。

的精神气一散，状态就会一日千里。

这种衰老不是平和的衰老，不是时间赋予的宽容和仁爱。

而是突然间的生变，像是一颗气球被吹最大时，忽然被一根针戳破了幻象。

简尧有些好奇，已经走这一步了，杨金花会后悔吗？

她会醒悟吗？她真的会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估计是不会的，简尧现在已经没有把这里的都当成纸片了——他们的恶贪欲能被放大了，透过周逸和陈梅，简尧还是现这里的都有自己的一套逻辑，跟现实中的没有区别。

能在杨金花中，她自己是伟大的，她冒着巨大的风险调换了孩子，能她对不起所有，却唯独对得起她最爱的那个。

周文远因她的付出，在一个他原本无法企及的家庭中长大，得了周家夫妻十多的爱护和培养，哪怕只了培养的成本，也不会在现真相的时候抛弃他。

他站在比别更高的起点，哪怕名声在国内臭了，去了国外也能过上多数无法想象的好日子。

尤其是他的名气还没臭，网上固然有骂他，骂得更多的还是杨金花。

甚至还有同情他，有什么比一朝从天骄子沦罪犯子更怕的呢？

对霍衍来说，现身世是一步登天。

对周文远，就是从天堂堕入地狱。

两相比较下，当然也有同情周文远。

简尧想起以前看电影，灭霸就从不觉得自己是恶，在他的逻辑里，他是在拯救地球和类，正因如此，他才能贯彻自己的念，不以外物转移。

杨金花就觉得自己是个伟大的母亲，她终身都在贯彻自己的念。

此她以伤害任何，只要她想拯救，爱的那个能得幸福。

所以她才以做出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事。

等精神病院的车开走，简尧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霍衍。

霍衍也在目送杨金花离开，他声音极轻地说：“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觉得自己在做好事的坏。”

简尧愣了愣：“那就没有逻辑了！”

霍衍笑道：“哪来的那么多逻辑？有些就是看了，想去做，然后就去做了。”

简尧眨眨：“有道。”

怪不得穿书前看新闻，总有说现实不需要逻辑，因的欲|望本身就没有逻辑。

杨金花被送去了精神病院，很快救护车也来了，这次要送走的是霍乾，霍乾被护工从房内用担架抬出来，他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按霍衍的说法，霍乾是跟杨金花起了矛盾，杨金花用家里的罐子把霍乾的头打了，然后就成了这样。

并且杨金花还不允许霍衍打电叫救护车，而霍衍又是个“大孝子”，肯定不能违背妈妈的思，所以在无奈何下，把杨金花送去精神病院后才能再送霍乾。

身边的邻居们都在叹：“霍衍这孩子真好啊，这夫妻俩这么对他，他还记得他们的好，我孩子要是有霍衍一半，我半夜睡着了肯定都是笑着的。”

“哎，就算不是亲生的，好好培养，跟亲生的有什么两样？这两口子还是心太黑。”

“要不怎么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子会打洞？我看霍衍是随他亲爹亲妈，那天霍衍还说了，他要是能回周家，肯定帮我们小辰找个工作，还不让小辰当普通员工，得一过去就是管层！”

“小衍啊！你别把你壮子哥忘了！你壮子哥没文，高中没毕业就出去了，你让他去给领导开个车也行！”

“还有你玲姐！你玲姐现在在外头苦哦！我们家没钱，你玲姐除了管自己吃喝，每个月还要给家里寄钱，你也帮帮你玲姐吧！”

邻居们把霍衍团团围住，跟上次不同，上次围住霍衍的没这么多，毕竟都是正好在外面散步或者回家的，这次都是专程出来看热闹的。

没注已经被救护车拉走的霍乾。

霍衍一个个保证，他是在这长大的，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乡亲邻里，只要有机会，他有那个能耐，肯定让各种哥各种姐都当管层。

站在旁边的简尧没说，反正周家他也不喜欢，这些进不进周家的司对他来说也无所谓。

周家也不会让霍衍继承周氏集团，对简尧来说，周家倒了才好，这样霍衍就能过平静的生活了，谁也不能再左右霍衍的生。

惜周家的触角伸向的行业太多，不是轻易能倒的，能他在这个世界活老都看不周家倒台。

等邻居们终于放过霍衍就已经快中午了。

还是简尧从群中把霍衍拯救出来的，两回家里的时候，简尧还忍不住笑。

霍衍好奇地问：“你笑什么？”

简尧眉弯弯：“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也是你被他们围着，只是那时候跟现在不一样。”

那时候的霍衍喊打，现在的霍衍则是众星拱月。

霍衍从始至终都没变过，他一直都以真心待，变的是那些围住他的。

霍衍的目光很温柔，他微微垂眸看着正在笑着的简尧，声音轻的像是简尧是个易碎的瓷娃娃，他声音大点都能让简尧身上产生裂痕：“我记得。”

那时候他刚刚“醒来”，睁就看见了站在他面前，被挡住半个身体的简尧。

当时他才识自己回了少时期，就见了他从未见过的光。

他正要说什么，简尧已经先一步张了嘴。

“我妈快回来了，我们去买菜吧，再晚点去就不新鲜了。”简尧去拿了个布袋子，这袋子还是简安买的，因每次去市场买菜后带回来的塑料袋太多了，就买了这个袋子，也算环保出一份力。

霍衍当然没见：“走吧。”

两快步走向市场，这附近只有一个大市场，因这个市场太老了，又没有重新做规划，所以是个『露』天市场，没有顶棚，进出的小车带进了泥泞，进市场的多不胜数，脚下都沾了泥，于是整个市场地面都有泥水。

以前简尧很少买菜，他穿书前吃饭，都是去便宜的饭馆，十块钱就能吃饱的那种。

如果运气好附近有工地，那还有自助的盒饭，便宜量大——至于干不干净，用的食材好不好，完全不在简尧的考虑范围内，只要吃不死，有肉有菜，那就以了。

于是买菜的时候都是霍衍挑拣，简尧就在旁边学。

哪些菜新鲜，哪些不新鲜，价格应该是多少，怎么讲价，霍衍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每次和霍衍一起进市场前，简尧都觉得自己肯定能学会买菜的本领，然后每次离开市场，他还是不知道霍衍挑的菜和没被挑的那些有什么区别。

中午做饭也是霍衍动手——实在是简尧做菜也能吃，绝对跟好吃挂不上什么勾。

毕竟他自己学做菜都是了省钱，上网查也是查的最省时省力的做法，本来就不是冲着美味去的。

简尧站在厨房里夸奖道：“我觉得你要是去做个厨子，肯定能当大厨。”

大厨的工资不低，简尧知道一线城市里的酒店大厨，一个月工资随便上万。

要是能自己开个比较高端的中餐厅，那收入就更不菲。

霍衍切着菜说：“我没想过当厨师，给你当厨师倒还行。”

简尧笑道：“我给你开不起工资。”

霍衍抿了抿唇，没有把嘴边的说出来。

简安家的时候，正好饭菜都已经做好了，她去浴室洗了手，一家就围在饭桌边吃饭。

原本简安很少在霍衍面前提起他的身世，也不问他后的打算，今天简安刚刚坐下，就面带忧虑地说：“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在门口看了一辆车。”

一辆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小县城的豪车。

跟轻爱开的跑车和名牌车型不同，那辆豪车显然是中更喜欢的，不那么高调，更昂贵奢华，简安来了这也有一段时间了，知道县内的有钱爱开什么车。

绝不会是价值上千万的车，就算买得起也不会舍得买。

简安没有再继续说，霍衍和简尧都听懂了她的思——周家的来了。

隔了这么久，他们终于“做好”了准备，要来把霍衍接走了。

简尧看向霍衍，他有些紧张。

他不清楚霍衍究竟会不会回去，至少书里了，霍衍回了周家。

这段时间很多事情都没有按照书里的剧情进行，简尧抱着期待看向霍衍。

霍衍也受了简尧担忧期盼的目光，他给简尧夹了一块糖醋里脊，声音平和却格外有力地说：“我不会跟他们走的。”

简尧松了口气。

他脸上又有了笑容：“那就好，我们先吃饭，我早就饿了。”

只是饭还没有吃完，不速客就上门了。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简尧还悬在空中的筷子就停下了，他转过头，好像门外有怪物一样的盯着门口，还是简安站起来去开了门。

打开大门，两个中男就站在院门口。

他们穿得都是大牌西装，比起成衣更像是量身定做，绝对不会被当成是买保险的。

简安也一看出，这两个当中没有一个是周晟。

更像是周晟的助或者秘书。

“您好。”这两很有礼貌，看起来谦逊又温和，手里还提着礼品袋。

能是早就打听好了霍衍现在住在哪，身边又有哪些，礼品袋上还印着品牌logo。

即便简安对奢侈品没有什么追求，也能认出这个牌子，也知道这个牌子最基础的包都要十几万。

显然周晟安排送礼，肯定不会送基础款。

“有什么事？”简安站在门口，她没有他们开门，而是明知故问。

两个中男来前就打好了腹稿，他们其中一个保持安静，另一个说：“我们是来找霍衍的，有事想跟他谈谈。”

简安：“周晟什么不亲自来？他的亲子都不值得他自己跑一趟？”

两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周总现在很忙，毕竟他不是他自己，还是集团老总。”

简安根本不相信这种，周晟肯定来了，没准备自己上门。

不然什么要开那样的豪车？即便面前这两个男入百万，也没道会买上千万的车。

因他们看样子就不像是高管。

简安：“既然他没来，那我就不能让你们进去。”

“霍衍不是没有亲和朋友，更让随便欺负。”

两互相看看，还是坚持着劝说简安，把周晟塑造成了世界第一大忙，而且他不能不忙，他不忙了，整个集团就停摆了，无数要面临失业，而每个周氏集团的都上有老下有小，失业了就只能带着全家去死。

然而简安全程都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态度，没有丝毫让步：“要么周晟来，要么你们就在门外守着，看看什么时候能守霍衍出来。”

两这下没辙了，守是能守，他们也不知道霍衍现在在不在屋内，要是霍衍不在，简安给霍衍打个电让他别回家，那就守了。

两再次对视，这次没有再劝，也没有强求，而是态度良好地说：“我们会转告周总的。”

简安看着他们离开后才回家里。

她一拉开门，贴在门上偷听的简尧就失去支撑朝前跌去，还是站在他身后的霍衍反应快，拉了他一把才让简尧没有摔下去。

门口是专门铺的石板，这跌下去怎么也要磕掉一颗牙。

简尧站稳以后立刻给简安竖了个大拇指，牙都笑出来了：“妈，说得好！”

简安翻了个：“好歹我也是你妈，怎么能让你们两个小孩子去他们说。”

简安在走进去前，还是欲言又止地看了霍衍一。

她跟简尧不同，她相信霍衍本『性』是好的，是善良的，却并不像简尧一样也觉得霍衍是无害的。

她的父母告诉过她，有时候看起来没底线的才是最不能招惹的。

因你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爆，会失去智。

霍衍却只是朝简安笑了笑，似乎是在让他放心。

夜幕降临后，简尧坐在阳台上跟霍衍一起看书——他们看书的口味完全一致，简尧爱看的，霍衍也爱看，他们会一起聊书里的情节和隐喻，以及字里行间中流『露』出的时代价值观。

简尧有时候觉得，这世上最了解他的应该是就是霍衍了。

“我出去一趟。”霍衍忽然站起来。

简尧奇怪的抬头：“去哪？”

霍衍把书放回书架上：“去超市买点吃的。”

简尧也没怀疑，毕竟他跟霍衍每晚都要吃宵夜，两个大小伙子，买回家的泡面总是没过几天就吃完了，更别说火腿这些了。

“那你回来的时候小心点。”简尧，“我担心他们在路上堵你。”

霍衍笑道：“都这么晚了，不至于。”

简尧站起来：“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他反正是不放心霍衍一个出去，与其过多叮嘱，不如跟霍衍一起去。

霍衍：“不用，你正好在家把衣服洗了。”

简尧：“有洗衣机啊，我们出门的时候正好把衣服塞进洗衣机。”

霍衍：“……”

“小尧，我得去跟他们谈一谈。”霍衍只能说出自己的打算。

简尧皱着眉：“是……是……”

他是了好一会，现自己找不机会拦住霍衍，于他的来历他还不能说，至少他现在还没有做好完全坦的准备。

而且霍衍也给他承诺过，他不会回周家去。

只是跟周家的谈一谈而已。

尤其是这么多积累的问题，霍衍能也想一次问清楚。

“好吧。”简尧的眉头舒展开了。

是啊，他是霍衍的朋友，霍衍才是他自己生的主，或许他自以的好，对霍衍来说不一定是好。

“那你还是要注安全。”简尧，“带个甩棍出去？”

霍衍笑道：“记住了，你早点睡，我有钥匙。”

简尧知道霍衍回来前自己是绝对睡不着的，他了不让霍衍担心，还是说：“好。”

然后简尧跟着霍衍一起下楼，目送他打开大门，离开家。

不知道什么，简尧忽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霍衍走后他再回楼上，刚刚还在看的书，这下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了。

简尧坐在阳台上，回想着他传来以后跟霍衍的点点滴滴，一时间竟觉得有些不思议。

最开始他其实没想过要怎么帮霍衍，那时候他只觉得霍衍是好，显然自己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最多只是提醒。

是什么开始，他真正把霍衍当朋友，不希望霍衍再走上老路，一旦霍衍看着有走上老路的能『性』时就着急得不能自己的呢？

简尧想来想去，也没想契机是什么。

只觉得自己像是温水里的青蛙，不知不觉间就适应了霍衍的存在，对他产生了情。

并且那情还十分复杂，有友情，有同情，还有莫名其妙的保护欲。

简尧：“……”

未必他自己也是圣父？！

以前他怎么没现？！

穿书前他是出了名的从不多管闲事，唯恐惹了闲事就要连累自己，他没有好的心肠和别奉献的大无畏。

这么看来，能是因霍衍有格魅力？

简尧『迷』茫的看着夜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变成这样的，难道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

踏出院门的霍衍朝着一辆车的方向走去，这辆车打了很久的双闪，似乎笃定他会出来。

霍衍的步伐不慌不忙，走车前的时候，后座的车窗摇了下来。

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霍衍的视野范围内。

那是一张英俊的中男的面庞，岁月没有让他变得虚弱丑陋，反而给予了他成熟和稳重，他坐在那里，只是稍稍偏头，就能让识他身居高位，位高权重。

霍衍跟他对视着。

周晟看着这个和自己相似度并不高的轻，有瞬间的恍惚。

某一刻他觉得霍衍认识他，不是认识他的脸，而是认识他这个。

“霍衍。”周晟叫出了霍衍的名字，“上来吧。”

霍衍没有拒绝，他拉开了车门，坐了周晟旁边。

两谁都没有说，过了几秒后，周晟才对前面的司机说：“去酒店。”

司机没有说一个字，就像一个不会说，没有情的机器，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周晟看向前方，前往酒店的路上他也没有再开口。

父子俩坐在一起，心中却都没有半点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