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中修）最美好的年纪应该用

苏叶来到高三2班巡堂, 2班的同学们盼着她来，已经盼了很久。他们发现她来了，一一个个都凑了上去。

“苏老师, 你总结的这个数学口诀真的很有用啊！什么……奇变偶不变, 符号看象限1，太有才了！”

“还有还有，什么取长补短高斯法，裂项求和公式算2。苏老师你怎么想出来的？”

高三的学生一个个拿着复习重点，跟捡到宝似的地念着。

口诀厉害是厉害, 但有一些艰涩的口诀暂时无法消化。于是这群学生强烈地呼吁：“苏老师，有空您就给我们上节数学课吧！”

什么学历不学历的，根本不重要！

数学也是高考的重难点, 班上很多已经放弃了高考数学的人, 看完这份讲义后燃起了浓浓的兴趣。他们发现套公式计算很简单之后, 恨不得天天跑去办公室找苏叶。

苏老师太聪明了，难怪有那么多学生喜欢她！

不过她是初中部的老师, 她的学生也不是吃素的, 天天都围着她转悠，这帮大哥哥大姐姐们也不好意思和小朋友们抢老师。

苏叶被『逼』着“霸占”了一节自习课, 梳理了一遍数学的复习重点。

一天的课程结束后，苏叶看到教室里空『荡』『荡』的几个座位。

杨辰星旷了一天的课，苏叶走到他的位置，看着课桌上落下的一层薄薄的灰尘, 不由地摇摇头。

然而她打开了后台瞄了一眼, 欣喜爬上了眉梢。

她的后台多了五斤五花肉，而大米粮食多了八斤，累计五花肉二十斤, 大米三十斤。往高中部跑的这几趟，虽然累但值得了！

……

周末。

苏叶拿一斤肉票去饭堂兑了一斤的猪肉，牛翠花碰见苏叶的时候，羡慕地说：“最近老见苏老师来饭堂领猪肉，现在顿顿吃猪肉？”

这种时候可不适合拉仇恨，她叹了一口气道：“哪里，偶尔沾沾肉味而已，这不是摊上了向前受伤吗？”

顾向前负伤果然是一道免死金牌，牛翠花马上不吭声了，总不能羡慕人家差点为国捐躯吧？

苏叶拎着猪肉很快回家。

两个月下来即便是再省吃俭用，她存在饭堂的四十斤猪肉也差不多吃光了，何况这些猪肉还是两个人一起吃的。苏叶打算再提一只猪回来，但她只手里只有二十斤猪肉，想要吃上猪肉还得再攒一段时间。

苏叶准备写信给农民同志联系厂子的渠道，她给认识的几个先进工人写了一封信，附上了半斤茶叶寄了出去。

苏叶没指望能靠这个赚点粮食，只是见不得金镶玉这样珍贵的茶叶烂在仓库，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下午，何梅梅得到了陆思远的消息，她兴冲冲地来找苏叶：“苏叶，我们班的学生在市舞蹈厅看到了陆思远和杨辰星。”

“他去那里干什么？”苏叶问，她把写好的信折好放在了桌面上。

苏叶虽然吐槽着，但还是收拾了东西跟着何梅梅一块去了舞厅。

时下的人民虽然物质贫匮却极爱舞蹈，五六十年代流行跳广场集体舞、每到节日便有组织到广场跳舞、乡下跳扭秧歌。不过年初那会，因为经济困难国家下发了文件禁止一切的舞会。

留声机放着舒缓的爵士音乐，她看到了一群十六七八岁的混.混、二流子，投入地跳舞，旁边零星有几个姑娘在看着。

苏叶扫了一眼很快找到了杨辰星。

舞池中欢呼声最高的男孩，俨然是大家口中的“大哥”。十七八岁的模样，头发飘逸凌『乱』，刘海长得能够盖住眼睛，稍微流『露』出一丝阴郁，看起来一副颓丧的模样。只是他穿着一身的新衣服，能看得出他优渥的家庭条件。

苏叶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也太……辣眼睛了。

看来不管是哪个年代，颓废、非主流青年文化一直在盛行。如果自家的孩子捣鼓成这幅模样，苏叶估计会忍不住脱下鞋抽他几巴子。

何梅梅走过去，苦口婆心地跟陆思远沟通。

苏叶则是去掐灭了杨辰星的香烟，面无表情地问：“挺好玩的，是吗？”

长长的尾音提起的“是吗”两个字，让杨辰星剧烈地咳嗽，憋得胖脸通红，“没，苏老师您怎么来了？”

他完全没想到苏叶会出现在这里，杨辰星下意识地不想让苏叶管这件事，也不想让她发现自己旷课很长时间的事实。

“这里烟味重，我们出去散散味。”杨辰星弱弱地请苏叶出去。

苏叶敲了敲他的脑袋，问：“咋回事，听你们班的同学说你一个星期都不去学校，你还想拿毕业证吗？”

杨辰星挠了挠头，“想是想的，不过……拿不到就算了。苏老师还是早点回去吧！”

左右也不缺那一纸文凭，家里老早就安排好让他进厂工作。

杨辰星见苏叶许久不说话，叹了口气认命地道：“老师这事你甭管，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我——”

忽然之间，何梅梅不知和陆思远吵了什么，门哗啦地一声响，她从里面走出来，双颊被气得通红，眼里蓄着愤怒的泪水。

苏叶错愕地看着何梅梅愤怒离开。

她转头看向舞厅里的陆思远，只见何梅梅走了之后，他开开心心地跳起了舞，根本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眼里。

不爱学习、喜欢斗.殴打架、私底下谈朋友，讲究小资，短短几个瞬间，他给苏叶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

她问杨辰星，“你们每周末都来这里跳舞？就为了这个，旷课了那么多天？”

杨辰星点了点头，“最近也没啥乐子，只能跳跳舞了。怎么样跳得还行吧，洋气不洋气？”

圆盘的唱片他们是从港湾那边买来的，影像资料是留学归国的亲戚带回来的，留声机和放映机是陆思远花钱找关系借用的，整个市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会这么玩的人。

杨辰星以为苏叶见了会大吃一惊，至少会夸赞一句。结果没想到她随意地瞥了眼，兴致缺缺地点评：

“不怎么样。”

“这……不怎么样？”杨辰星忍不住反驳，苏老师真是太不识货了。

“不然你以为？跳得随随便便，我还以为你们得了羊癫疯，抖得那么厉害。”

苏叶一句话轻轻松松拉出了上万吨的仇恨，杨辰星听完顿时噎住。

其他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不善的目光包围了她，“你再说一遍？”

他们跳的明明是时下最洋气的舞蹈，片子还都是从港湾偷渡分子手上买来，全市绝对没有第二份，人人以此为荣，沉『迷』了一个月。他们苦练的舞蹈，到苏叶嘴里就成了像得了羊癫疯？这事不能好好了结了。

“道歉，否则我管你是什么老师，今天别想走出这道门。”

苏叶轻轻地掸了掸衣服，商量着道：“你们不信？这样吧，假如我跳得比你们好，你们就让他给何梅梅老师道歉如何？”

她的拇指落在了陆思远的身上，杨辰星的眼皮忍不住一跳，拦住了苏叶作死的行为。

“不是这样的——苏老师开玩笑的，大家别在意，你们继续继续。”他对苏叶挤眉弄眼。

陆思远乐见老师出洋相，他抬起头利索地说：“成啊，给她放音乐，”

杨辰星哪里听说过苏叶会跳舞，在他的印象中苏老师为人正正经经，哪里像是有这种爱好的人？

只见苏叶把鼓棒交到杨辰星手上，轻松地道：“打四四拍的拍子，动次打次，这样的节奏懂吗？”

苏叶挽起袖子，扎紧头发。

非得暴制暴，这帮臭小子才肯认认真真承认自己的错误。

只见苏叶的双脚.交替着在原地滑动，一只脚抬起，脚尖沾地，另一只向后滑，伴着节奏保持上半身原位不动。整个动作连贯『性』强，节奏极强，仿佛空间在流动，这是太空舞步——迈克尔杰克逊的成名之作。

苏叶滑完一段，那些混.混二流子们看戏般的眼神渐渐变了。

杨辰星打起了有节奏的拍子，苏叶开始跳起舞。

她的骨骼、关节仿佛机械一般，一寸寸舒展开来，灵巧的四肢撑起高难度的动作，像电影里的机械人似的。极富有金属感。接着她摘下帽子跳起了牛仔舞，她的眼神不断地挑逗着身边的姑娘，表情戏谑，动作干净利落又帅气。

虽然苏叶穿得普普通通，身上的衣服半新不旧，但那一瞬，她的舞蹈仿佛和音乐融为一体，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她的舞蹈仿佛浑然天成，比片子里跳得还要精彩几分，相比起来那些男生跳的舞反倒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全场寂然，大家眼里闪过疯狂而复杂的神『色』。

苏叶跳完舞后，缓缓地扎紧的马尾辫放了下来，她淡定的脸『色』，与全场惊呆了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都不一样，从原来的不屑、变成了崇拜。

杨辰星连节拍都忘记打了，激动得直拍手，“苏老师好厉害！”

“你、你是杨辰星的老师对不对？”

“跳得真好！”

她的脑袋、脖子、四肢关节怎么可以那么灵活！时而柔得像水、时而木得像机械，充满了力量和节奏！

大家看的瞠目结舌，所有混.混二流子心中都反反复复地盘旋着一句话：这个居然是杨辰星的老师？

苏叶十分谦逊地摇摇头，十分不违心地说：“没什么，只是雕虫小技而已，我自己看录像琢磨出来的。”

嗯，这套舞蹈的确是苏叶自己编的，她也确实曾经看过很多录像。

小混.混们听了她的话都惊呆了，光看看录像就可以自己编排出一套舞蹈？他们恐怕看的不是同一段录像……用的脑子也不是同一颗脑子。

她心平气和地看向陆思远，问道：“这回觉得自己跳的像羊癫疯吗？”

大家不厚道到地拍了拍陆思远的肩膀。另一部分被嘲笑的人，虽然脸『色』不好看却不敢再反驳，心里隐隐憋着气。

苏叶把这群小子不服气的表情一一收入眼底，她语重心长地说：

“舞蹈对于很多普通人来说，只是调剂心情的一种方式。只有真正有天赋的人才能把这条路走到底。你们绝不是有这样天赋的人，当然我也没有，我承认了，你们承认了吗？聪明人应该学会扬长避短，不要浪费时间。最美好的年纪应该去做最有意义的事情。”

她顿了顿道：“输了就要接受惩罚，陆思远，你记得下周到学校向何梅梅老师道歉。”

苏叶说完这一番话，大家只感觉心里蓦然一震，这么有舞蹈天赋的人，居然说自己没有天赋？他们还没有琢磨过劲来，苏叶已经转身离去。

苏叶走出了舞厅，杨辰星跟小尾巴似地跟在她后面，不住地问：“苏老师教教我？我每天保证都去上课。”

“苏老师你刚才好厉害！怎么学的？”

苏叶缓缓地走着，看着杨辰星笑而不语。她很快走上了一辆公交车，上了车之后她翻了翻自己的衣服。

装『逼』拉风是拉风了，就是有点费衣服，这老棉线补丁可禁不住又跳又翻的折腾。苏叶拂了拂身上的衣服，忍不住为这身穷酸的衣服捏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