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血之泪

欧洲南部。

日落之前。

休伊斯主教站在这座城堡门前，心里仍然有些忐忑。

他真的很想当教皇。这近三十年来，他从一个天资普通，又不够勤奋的低阶教士，变成了教廷的实际掌权者，只是因为疼爱他的老师当上了教皇。

本来老师也只是一名红衣大主教的，没有什么特别的神力和天资。但是他宽厚善良，仁慈敏锐。他的美德堪比日月，光洁而纯净。他们师徒在教廷也称不上有什么实力和影响。但这一切都从老师见到了神女开始，改变了。

神女是真的神吗？或许是吧。

因为十年前，休伊斯亲眼看见神女走进了老师的圣殿，之后已经病入膏肓，垂死挣扎的老师又精神奕奕的活了十年，无病无痛。这真的很神奇。

据说二十年前，在一次意外中，老师为了救神女，被狂化的妖物抓破了肚肠，当时也是神女救了老师，并且在后来支持他成为了教皇。

休伊斯知道，老师和自己的一切权力都是神女赐予的。可是现在，老师就要死了，神女就要收回她的赐予了。因为神女只是老师的守护神，不是我的，在她看来，凡多姆当上教皇也并无不可。

但是我不甘心，不甘心已经到手的权力，已经用习惯了的权力就这样被夺走。

可是，休伊斯又有什么办法呢？

在过去十年里，他用尽了手段，不过争取到了三名红衣主教的支持。可是最后投票选取教皇的十一名红衣主教里，除了他和凡多姆俩人不能投票外，即使这三个人全都支持他，他只能得到三票。而凡多姆可以有六票。

从这些老家伙身上，他是得不到支持的。他转而投向他们的弟子，下一代的大主教们。这些老家伙不死，他们什么时候能出头？可是，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碍眼的绊脚石处理掉呢？

偏执让休伊斯主教忘记了初心。他的执念战胜了理智。所以今天，他来到了这里。

这座古老的城堡，是最肮脏邪恶的魔族的首领的领地。作为教廷的实际掌权者，休伊斯亲自来到这里，无疑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可是为了达到目的，实现自己毕生的梦想，他甘愿冒这个风险。

为了掩人耳目，休伊斯主教乔装打扮，他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来度假的胖老头，穿着花里胡哨的短袖衫，大短裤，背着旅行包，带着墨镜和遮阳帽，挎着相机，东张西望的走进古堡。

古堡里的血腥气很重，这让这位终生生活在圣洁气息之中的红衣大主教有些恶心。他强忍着不适，按照之前那只肮脏的魔物说的，走向了蜿蜒的旋转楼梯，向着幽深的地下室走去。

黄昏时分，这里空无一人。

在很久很久之前的某一天，水蓝星所处的世界突然被撕开了一角，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大批魔物从天而降，烧杀抢掠。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文明都处于被毁灭的边缘。

好在，仅仅一天之后，天上塌下来的洞就奇迹般的自愈了，大批的魔物也都不知所踪，这个世界才得以延续。然而从那以后，魔族就成了水蓝星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万恶之源。

根据教廷的记载，被称作天罚的那一日，是魔族破开空间来到水蓝星侵略的日子。在空间裂缝消失之前，有些没能及时回去的魔物遗留在了这个世界上，就是如今的魔族。他们生活在黑暗和罪恶之中，由于数量稀少，空间灵气稀薄而无法壮大，却如跗骨之蛆，挥之不散。

教廷就是人类中的修士自发组织起来对抗魔族的存在。他们本应是势不两立的，而如今，一位教廷的红衣大主教却走进了魔族首领的家。

休伊斯走进地下深达四层的地下室时，黑暗主宰了一切。没有任何光线，迫使他不得不使用元力在指尖凝成一团光辉，照亮身周的一尺之地。

道路的尽头，是一个拱顶的大厅，顶上绘着某种古老而神秘的花纹，光线的原因，根本看不清楚。大厅里陈设着精美的家具和珍宝制成的器皿。在家具的后方，远处的墙角里，密密麻麻的摆满了棺材。

休伊斯知道自己来的早了，他本来也是故意的，就是想提前看清对方有没有埋伏。为了保证自身的安全，他身上带了教廷的圣物，专门克制魔族的。他很清楚自己只是凡人，以他的修为根本不可能抗衡一个活了几千年的魔族老怪物。可是，这种机密的事情，不亲自处理，又怎么能够放心。

黑暗中，一个讽刺的声音响起：“我不得不说，主教阁下的穿衣品味实在是让我不忍直视。”随着声音，一个瘦削高挑的身影，从黑暗中慢慢析出来，当影子完整呈现在厅中时，大厅里的烛火一盏盏的亮了起来。

烛火照亮了地板，家具，和黑影的脸。他是个中年人的样貌，阴柔而神秘，苍白的脸色在烛火的微光下映得倒有些人气。此刻他讥讽的笑着，露出唇边一对尖利的獠牙。

“路易斯亲王，我今天亲自来已经足够显示我的诚意了。我不是来听你的无聊废话的。快点把血之泪给我吧。”休伊斯显然不想浪费时间。

“哈哈哈……”魔族亲王狂笑起来，最后笑的忍不住弯下了腰，蜷缩在名贵的丝绸面柔软沙发里，断断续续的说道：“我真是没想到，我们和教廷干了几千年，竟然还会遇到今天的情况，老实说，你真是个异类。要不是我们提前掌握了一些情报，我还真是不会相信你。人类啊，果然是最邪恶的物种了。”

路易斯亲王说着说着，突然变得伤感起来，以一种神经质的表情盯着自己细长的手指甲，仿佛他手里正捏着一个少女的脖子，那脖子纤细柔美，皮肤细腻，皮下跳动的血管里流淌的鲜血正是他毕生的追求和痴迷。

“你既然知道血之泪的功用，那你知道它背后的故事吗？”路易斯突然看向休伊斯，眼神满含愤恨和鄙视。

“我不想听故事。我只想要血之泪，你要的纯洁教徒少女，我已经交给你的手下了。亲王是不是应该……”休伊斯显然是不耐烦了。

“哈哈哈……”魔族亲王又笑着打断了他，这次带着得逞和促狭，“你太天真了，主教大人。这么好的机会，我们魔族难得能和教廷的大人物合作，你觉得我的条件会这么简单吗？”

“你……”休伊斯强压怒火，“我就知道魔族狡诈，不会信守承诺，那你究竟想怎么样？”第一次和魔族打交道，常年被教廷事务包围的大主教，显然不太适应这种阴险的玩法。

“别着急啊，主教大人，不如坐下，听我讲讲这个血之泪的故事如何？”路易斯语气很轻柔，神情却很坚定。

休伊斯不想和他针锋相对，只得依言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强忍焦急，听他说话。

路易斯轻蔑的笑了起来，这愚蠢的人类，既然自己送上门来，我又怎么能不好好利用？

“故事其实很简单，大约八百年前，有一个身份尊贵的魔族少女，少不经事，爱上了一个人类男子。他们情投意合，在你们的神明见证下结了婚。少女甚至还怀上了人类的孩子。”

路易斯的语气开始的很平静，却从这里慢慢激动起来：“少女为此受到了魔族的追杀，男人这才知道自己的妻子竟然是一个魔族。多么可笑！他夜夜欢好的女子，是不是人类，他都从不关心，而这竟然也能被称作爱？”

亲王看了休伊斯一眼，缓缓走近，“那个男人毫不犹豫的请来了你们教廷的教士，想把自己的妻子，孩子和去追杀魔族少女的其他魔族一起，全都净化了。可惜，那蠢女人亲眼看着，自己还是婴儿的孩子被银钉刺穿心脏，哭声戛然而止。轮到她自己的时候，她竟然不想反抗。”

路易斯嘴角露出残忍的笑容：“因为她还是爱着她的丈夫，她不忍心伤害他，所以她只能选择自己去死。临死之前，她流下了血泪。要知道，我们身份尊贵的魔族是从不会流泪的，只有心中挚爱会催动我们的灵魂，凝结我们的血液，形成血泪。追杀她的魔族也为她悲痛，却没能救下她，他们逃回来了，就只带回了这珍贵的眼泪。”

亲王手里多了一个玻璃瓶，古朴的瓶身，厚重而模糊，只能依稀看到里面的有少许鲜红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