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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62章李鹜站在门下,高大瘦削

李鹃在来了李家第三天的时候, 终于下了它的第一颗蛋。

沈珠曦如今会烧火了,她小心翼翼地煮了鸡蛋,没有引起任何火事。这颗很有纪念意义的鸡蛋也进了李鹜的肚子。

李鹜想让给她吃, 她用了好大力气才说服他吃下这仅有的一颗鸡蛋。

论需要进补, 那还是李鹜更需要些。

现在虽然立秋, 但秋老虎的威力也不容小觑,沈珠曦趁着太阳还没出来,带上花笺去给河柳堂送货。

花笺在河柳堂的销路已经稳定下来,李鹜每到月底都能拿回七八十两的银子, 有定制单子的时候,获利还能冲上百两。

这些银子都被她放在了李鹜给的木匣子里, 每个月她都往厨房的小坛子里添银子进去,可是没过两天, 银子就会重新出现在她的木匣子里。

李鹜不要她的钱, 他自尊心如此强烈,让她更加有口难言。

“你别做面首了。”

短短六个字,却耗尽了她的全部勇气。

李鹜背负了太多,而她能做的仅仅是为他煮个鸡蛋。每每想到这一点, 沈珠曦就会在床上辗转反侧, 而她身旁的人根本不懂她内心的纠结,一胳膊甩来, 沉甸甸地压在她被子上, 说不准动就不准动——

“你动来动去的怎么可能睡得着?不动自然就睡着了!闭眼, 睡觉!”

他不懂她的为难,她却懂他的疲惫。

一想到他第二日可能要去面对那些难缠的恩客,沈珠曦也不敢翻来覆去了,说来也怪, 她不动之后,还真就慢慢睡着了。

就这!李鹜还抱怨她不关心他——

她还不够关心他吗?她每日都在为他从良而『操』碎了心!

李鹜做面首的事,她又不能告诉别人,向其他人寻求主意,只能自己憋在心里,她容易吗?

就像今日,她去镇上送花笺,在集市上遇到了樊三娘,望着她笑开了花的磨盘大脸和比两个她还粗的腰身,沈珠曦笑得很古怪,很僵硬。她好不容易,才憋住想要脱口而出的请求:

“你别打李鹜了……”

和热情过度的樊三娘分开后,沈珠曦脸上的笑都要凝固在脸上了。

到底,她还是没能说出那句话。

如果骄傲如李鹜,知道她已经知道他在做着什么,该是多大的打击啊!

沈珠曦每日都陷在此类的纠结中,她所能做的,只有给他煮个鸡蛋,夹筷好菜,默默忍受他的屁言屁语。

李鹜不容易,她也很不容易啊!

沈珠曦满腹愁肠地走在回家的乡间小路上,忽然被一阵疑似呜咽的声音吸引。

她狐疑地停下脚步,四下张望。

田坎两边都是绿油油的农田,此时正是晌午,一个农人的影子都见不到,微风拂过,长得比沈珠曦还高的稻子沙沙响了起来。

难道是她听错了?

就在她想要继续前行的那一刻,同样的呜呜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这次,沈珠曦清楚捕捉到了声音源头,这变了样但又透着一丝熟悉的声音,让她当即想起一个人的名字——

随蕊!

沈珠曦面『色』一变,来不及做太多考虑,先一步跳下了高高的田坎,顺着下面的泥巴小路往声音源头跑去。

转过一片高耸的稻田,沈珠曦面『色』大变!

随蕊被周壮捂着嘴按在地上,一脸狼狈,周壮缺了根指头的右手上都是她的泪水。

周壮衣衫不整,似是正要行不轨的时候被打断了,沈珠曦急忙去看随蕊的衣物,见她衣裙虽『乱』,但还未被解开,心里一松。

她深吸一口气。

周壮正要发狠,眼前这看着弱不禁风的女子忽然扯开喉咙喊了起来。

“李鹜,快来啊——”

周壮一个哆嗦,蒙在随蕊嘴上的手不由松了,随蕊趁此机会一口咬在他的断指上,紧接着在他吃痛的同时,一脚踢向他的命根子。

周壮猛地从随蕊身上翻开了,他捂着下身在地上翻滚,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沈珠曦立即抓住随蕊的手,拉着她头也不回地往田坎上跑。

“你们——站住!”身后传来周壮又痛又怒的声音。

“别回头!快跑!”沈珠曦握紧随蕊的手。

两人踉踉跄跄地跑回田坎上的大路,周壮仍没追出,大概被随蕊那一脚踢得不轻。

沈珠曦不敢停留,拉着随蕊一路奔回自己家,颤抖的手别上了门上的门栓。

“……你没事吧?”沈珠曦锁了门,马上回头看着随蕊。

随蕊抓着衣襟,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李鹜他们呢?”随蕊问。

“出去了。”沈珠曦一边整理她凌『乱』的衣服,一边说,“别怕,你就呆在这里,等李鹜回来了,我叫他送你回去。”

随蕊平日里虽然风风火火,但到底是个没嫁人的女儿家,乍然遇到此事,六神无主地点了点头,僵立着任她整理衣物。

李鹃从后院踱步出来,悠然地看着门前伫立的两人。

过了半晌,随蕊颤声道:

“我是来告诉你……我再过三日,就要去襄阳了……”

沈珠曦手上动作一顿,若不是来告知她这个消息,随蕊也不会遇到这种事。沈珠曦头回遇到这种事,不知道该安慰什么,张开怀抱抱了抱她。

随蕊一言不发地站着,神『色』渐渐镇定下来。

“……这事你不要告诉别人。李鹜也不行。”

沈珠曦犹豫片刻,答应了下来。

直到李鹜三兄弟回家,周壮也没有出现在李家门外。

“咦?怎么上锁了?”李鹊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李鹜的声音接着响起:“沈珠曦——”

沈珠曦和随蕊对视一眼,调整了脸上的表情,快步走到院子里,给三人开了门。

李鹜率先走了进来:“怎么锁门了?”

“我一人在家,锁门安全些。”沈珠曦强装镇定道。

李鹜多看了她一眼,目光转到从堂屋里走出的随蕊身上:“随大娘,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做什么?”

随蕊面『色』仍然苍白,神『色』已经和平常无二。

“我来看沈珠曦的,又不是来看你。”

李鹜在她身上也多扫了两眼,沈珠曦不由屏息,生怕他看出什么。

好在,他似乎没有察觉异状。

“我听说,你再过三日就要去襄阳了?”李鹜问。

随蕊讽刺道:“耳朵挺灵,又是从哪儿装聋作哑偷听来的啊?”

“你太记仇了。”李鹜摇头道,“做人就要心胸宽广,像我一样。你既然要走了,一会就让李鹍送你回去吧,也算是我略尽地主之谊。”

“这算什么地主之谊……”随蕊半推半就地应了下来。

李鹍看看李鹜,又看看随蕊,疑『惑』道:“谁要走了?”

“傻大个,是我要走了!”随蕊说。

“你去哪儿?”李鹍一个劲地往外蹦着问题,“你要去多久?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回来的时候要带好吃的……”

“你问题太多了!”随蕊转身拉起沈珠曦的手,说,“我走了,记得我们先前说好的事。”

沈珠曦迟疑地点了点头。

随蕊和李鹍离开后,李鹊提着许多新鲜蔬果进了厨房。李鹜仍站在院子里,丝毫没有像往常那样进屋歇息的意图。

“别傻站着了,进屋啊。”沈珠曦强笑道。

“你们发生什么事了?”李鹜不受糊弄,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沈珠曦结结巴巴,说不出个一二。

“随蕊被人非礼了?”李鹜问。

“……我不知道,别问我了。”

沈珠曦慌张地转身进了里屋。

这事关乎随蕊名节,随蕊特意叮嘱她不能告诉别人,她怎么能擅自把这么重要的事透『露』给李鹜?

坐在床上,沈珠曦心神难安。

周壮怎么会对随蕊心生歹意?她不是怀疑随蕊的魅力,只是……周壮看上的不是李青曼吗?

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

沈珠曦拔下头上的金簪握在手里,李鹜特意把尖端磨到一个既能伤人又不会轻易自伤的程度,她握着锐利的金簪,总算安心了一些。

竹帘忽然被人撩开了。

李鹜站在门下,高大瘦削,一双沉黑眼眸平静而了然。

“想说的时候,随时来找我。”

沈珠曦的喉咙动了动。

半晌后,她努力说出了回答:

“……好。”

……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再宽限我一段几日吧,我一定能凑到钱的!胡爷,胡爷,你信我一回……”

周壮跪在溪水里,痛哭流涕地不断叩首。溪水和泪水溅了他一脸,坚硬的鹅卵石也把他的额头磕出了血痕。

他惊慌失措,魂飞魄散,死命磕着,一刻也不敢停下来。

“这话,你说了许多遍了。”

水岸上站着十几个高矮不一,身材粗壮的壮汉,身穿锦衣的胡一手坐在一把藤椅上,大拇指轻轻摩挲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他头也不抬道:“周壮,我念在咱们过往的情分上,也宽限了不少日子,可你每次,带给我的都是失望呐。”

“胡爷,胡爷,这次不会了!真的不会了!”周壮颤声道,“我马上就能凑到钱了!”

胡一手抬起眼来,冷笑道:“据我所知,你娘的嫁妆和你家的房契,都已经典当出去了,你还能拿什么凑钱?”

“我要娶随蕊了!胡爷,你知道随记鸡店的承嗣女吗?就是她!我娶了她,随记鸡店也是我的,你还怕我拿不出钱来还账吗?”

“随大小姐愿意嫁你?”

“她愿意!她肯定会愿意的!”周壮膝行两步,被胡一手身旁的护卫眼神吓退。他战战兢兢地跪在水里,拼命解释道,“随蕊有把柄握在我手里,即便她不愿意嫁给我,也一定会用一大笔钱来收买我!只要拿到钱,我就能还上赌坊的债了!胡爷,求你再宽限我几日!我一定还钱!”

胡一手沉『吟』片刻,缓缓道:“……你知道骗我要付出什么代价吧?”

“鄙人就是再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欺骗胡爷你啊!”周壮惨白着脸道。

“既然如此,我就再给你五日时间。”

周壮劫后余生,再一次拼命磕起头来:“多谢胡爷,多谢胡爷……”

“你也别谢得太早了,我再给你五日时间,是有代价的。”

周壮刚刚升起的血『色』褪了个干净。

“……什、什么代价?”

胡一手把手中的匕首递给身旁一名壮汉,对方接过后,和两个青壮年一同向周壮走来。

“别、别……别过来……胡爷……饶了我,饶了我,饶——啊啊啊啊啊!!”

清澈的溪水依旧潺潺。

鲜红的血『液』在溪水中洇开,一根断指顺流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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